哪里！我哪里做的不好？

　　你别着急。这正跟你商量。有什么想法，我们可以交流。

　　不是命令？

　　有问你愿意的命令吗？

　　没有。吕大钟边说话边不好意思的抠起自己耳后的头发。

　　说说你的想法。兆芾正色问道。

　　舰长，我不想主持什么公司分部。我要跟着舰队远征岚缇星域。

　　哪，火星分部你有合适的人选推荐吗？

　　愿意跟随你远征岚缇星域的人，留谁都近乎一种惩罚。如果一定要设立一个火星分部，可以从选择留在火星的原公司员工里择优任命。

　　这和我设想的出入很大。

　　或者干脆不设火星分部。

　　哦？

　　一个没有你坐镇的火星分部，形同虚设。搞不好，还会成为那些人的出气筒。甚至引发动乱。

　　别停。别看我脸色。你接着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咱俩该烧脑的时候就不能吝啬。

　　从火星出发到岚缇星域，单程就是100年的航程。到了，就算顺利，也总要个几年的功夫来安顿远征舰队两千多万人。如果战事复杂，或者获取霸权后，龙奇兑现承诺迟缓，更会拖延时日。到都安顿好了，再派舰队回航火星，建立贸易航线，牵起两个文明之间的交往，起码又是一个100年的航程。那时，我们好多人都老去了。火星这边的人也是。新一代的人，会如何看待对方，那可太多未知数了。留个分部在这里就是留个靶子，添乱。不如不留。到200年后，需要开分部，还是总部回归火星，在岚缇星域开分部，都好说，好办。

　　留个分部，联系起来方便很多啊。战舰虽然飞的慢，可无线电波却可以传递情报，维系远征舰队和火星社会之间的关系。尽管通讯延迟和信号失真会很厉害。

　　我们保留公司网站即可。直接在火星网络上定时上传远征实况，和大家分享远征体验，同时透过火星网络关注火星，和大家保持互动。相隔再远，太阳系文明依然是个整体。

　　也对。有没有分部在技术层面上确实没区别。但政治上，留个分部却会害大于利。通讯延迟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啊。

　　谁让岚缇星域和我们相隔如此遥远呢。

　　嗯。火星分部就不设了。大钟，还有个事征求你的个人意见。

　　只要是舰队的工作，我一切服从命令。

　　不用征求你意见了？

　　什么事啊？舰长。

　　警惕性蛮高啊。接下来，要做一些分割，把公司资产转移给居民，把公司的业务和职能转移给全民议会。我之前做了一些，但现在既然不设置分部了，那就需要做更多的转移，做的干净彻底。你就全权负责做这个事。

　　怎么做呢？

　　我会安排班森配合你做这件事。你们自己选人，成立一个谈判小组，你当组长，跟全民议会谈判移交业务和职能的具体事宜，经全民议会把公司名下留在火星的资产全部过户给居民私有。要确保留居火星的每个人的基本生活保障。无论是星城的居屋，还是战舰的卧舱都属于其居住者个人所有，未经本人允许不得拆迁。因安全原因需要重建的，需原址还建。拆迁还建期间的居屋需全民议会免费提供。解散航宇第三战舰。我们远征舰队以外的，所有留驻火星域的战舰指挥权转给全民议会。各战舰的所有权则归该舰舰员及归属乘员共有。大致如此。你拟出计划书后，拿来我过目。确定后，就据之进行谈判。一个月内完成谈判和移交工作。

　　公司的资产就这样全部都放弃了？吕大钟瞪大了双眼，诧异至极。

　　这一切本就是给大家准备的。

　　我明白了。只是，星城、战舰各部分的产权归属杂乱参差，有个人私有，有多人共有，有全民所有。使用权上更是交织叠混。有可能被人利用，制造动荡。

　　公司管理的时候安稳。全民议会管理的时候也会安稳。民心所向，民利所指，都是安定二字。完全私有当然是最好了，事物归属明确，有者自会珍惜，无者无隙侵夺。整个星城，整个舰队，伊始都是公司的私产，也可说是我的私产。我拿出来分给大家，自然没人没理由拦着。现在这么划分，也是形势使然。毕竟我们一出发，火星域的权利格局会发生变化。这里首先要确保的就是免费的基本生活保障制度。一定要保证，生者有其食，居者有其屋，学者有其教，工者有其作，患者有其医，老者有其养。

　　全民议会恐怕难负重任。

　　所以啊，我先想把你留下来。

　　我！

　　不设分部。这个决定不会变了。单一个全民议会当然担不起来。可全体公民一起就一定能担起来。你别忘了全民议会的全称是太阳系文明全体公民自治议会。

　　我懂了。我尽快成立小组，拿出计划书。

　　三天之内。

　　一定在三天之内拿出计划书。

　　好。哦，这么晚了。确实也该休息会儿了。劳逸结合很重要。走，你也回舱睡去。我也回家。

　　从指挥舱出来，兆芾一直陪飘到吕大钟的卧舱门口，看着他进去，才转身离开。卧舱内的吕大钟关了门，却没有休息，直接拨通了班森的号码，准备先沟通下选人组队谈判的事。

　　深夜时段的战舰内，大部分舰员和归属人员都入眠了。通道里光也放的幽暗，充满睡意似的，带点梦幻色彩。兆芾神思扫过全舰，刷向两道战舰星环，蔓延过火星，旋向整个太阳系。真身内的虚拟太阳系同步更新着数据，场面蔚为壮观。飘飞在通道内的兆芾忽然转了方向，来到兆和的卧舱门前，伸手按响了门铃。

　　卧舱内，正在修炼引气术的兆和，从视频上看到是父亲，稍微犹豫后，打开了舱门，又把舱内的灯光调亮了些。

　　在练功？

　　兆和点了点头，眼神中却有诧异之色。卧舱门轻响合拢重又闭锁。

　　你海伦阿姨的功夫都是我教的。我能看出你在练功，不算稀奇。

　　哦。爸，你来，有事？

　　你出来以后，我一直忙的脱不开身。现在得空，想请你喝些果汁，一起说说话。

　　要不喝点酒，解解乏？

　　也行。放回去。不用你请。我请你。

　　这不在我家嘛。

　　我们到隔壁餐厅去。

　　出了卧舱，父子两个飘到隔壁餐厅。夜深，小餐厅里别无旁人。灯光调亮后，兆芾用自己配额从货柜里取出了两袋红葡萄酒。飘浮在餐桌边的兆和接过一袋，咬开吸管，吸了一口，眼睛却从透明的舱壁看出去，瞄着餐厅外空无一人的幽暗通道。

　　来，碰一个。

　　谢谢爸。爸辛苦了。

　　谢谢。

　　面相少俊的兆芾笑着咬开吸管头的封盖，吸了一小口红葡萄酒。父子两个看上去像兄弟一样。兆和容貌像母亲冰儿，神态却像极父亲。兆芾看着儿子，不由的就联想到冰儿，还有月月。想当初，冰儿就是照着月月的模样显化的真身，就连月月的妈妈和舅舅第一次见到冰儿时，都是吓楞到了，月月自己更是失声惊叫。旁观者都以为她俩是孪生姐妹。如今一晃，20多年过去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爸，我给你添麻烦了，害你议长当不成，还要跑路。

　　什么乱七八糟的。公道自在人心。现在你能得自由，也是规则允许的范围。误伤人命总是有罪。以后不得再犯。此去岚缇星域，有100年的航程，希望你能自律，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奋斗，成为一个能征善战的机师。到时，争霸岚缇星域，所向披靡。

　　我一定。爸，能不能在远征舰队把汉语当第一语言用。

　　英语作为太阳系文明的官方语言是全民议会定的。这格局也是从航向深空游戏一路自然演化来的。汉语、法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还有好多语言都是能使用的，不必争第一。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争着把自己的母语当第一语言，是不是分散了大家宝贵的精力啊？

　　可这一切都是你创造的，公司是你的，舰队是你的，你的母语本来就应该是第一语言。

　　看的出来，你对汉语感情深挚。总记着这个。

　　哪还用说。汉语多好听，汉字多好看啦。

　　哪你对汉语又了解多少呢？

　　很多。

　　哪你又了解自己多少？

　　你又了解自己多少？爸，你是长辈，你先说。

　　可问题是我先提的。好吧，我先说。我对自己了解的比较透彻。该你了。

　　我也是。对自己了解的比较透彻。

　　这是抄袭好不好。

　　我是真的了解自己。

　　哪你了解我吗？

　　听老爸这么问，兆和点头，又摇头。

　　你了解我部分，还有部分不了解，那还是不了解啊。了解人是个很难的事情。每个部分之间是以乘法关联的，一个不了解的部分就等于是数字0。你说任何数乘到零时是什么得数？

　　零。

　　对。那些未知的部分往往是最大的变数，有直接归零的力量。所以，每天你不单要做你喜欢的事，练你驾驭战机的本事，还要研究岚缇星文明，了解100年后的战争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孙子兵法！

　　对。

　　我们对岚缇星域了解多少？

　　很多。现有的资料够你一路学的了。能看到你独自在家里修炼，我很感动。

　　我没心情出去玩。他们不是顺着我，就是用另样的眼光看我，都不知道我心里的真正感受。我很烦他们。

　　美子呢？

　　她？对我很好。但话不多。有时候，我能感到她很难过，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苏伦呢？

　　他什么都顺着我。

　　孔子曾说：不患人之不己之，患不知人也。

　　什么意思？

　　论语看过吗？

　　学校里有学过一点。

　　亏你喜欢汉语。可连汉语是什么都一知半解。

　　怎么能这么说？我又不是文盲！

　　汉语不光是汉字、读音，还蕴含着文化。古汉语是汉语的根，也是人类社会的智慧源泉之一。不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担心自己不了解别人。是一种人生智慧。在你因别人不了解自己烦恼时，想过自己是否了解别人吗？

　　没有。我觉得把他们都看透了。

　　你是看透了，还是烦透了啊。看到了，和看清楚了，是有区别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你必须学会对人对事有自己清楚的认识。我们驾驭着战舰飞向未知的战场。有无数的凶险隐藏在无尽的星空里。再怎么擦亮眼睛，保持清醒的头脑都不为过。校朋友都会唱，糊涂虫，糊涂蛋。糊涂注定先完蛋。

　　可我怎么看清楚呢？人又不是个东西，是活的，会变。

　　你随身带着最好的模板，可随意研究琢磨，分分钟涨经验值。

　　哪里？哪有这种东西？

　　引气术那句口诀是什么？

　　理顺身内气，引来仙气归。

　　聪明。先理顺自己，了解自己。再将心比心，循着相通的人性，听他如何说，看他如何做，就可以了解别人。

　　我懂了！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什么意思？

　　自己上网查。嗯，葡萄酒味道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