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为难。
“你跟敛刃说过吗?”
“……”顾銛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身子不好。这也不是他说了算的。再说他本来就心眼儿多,再跟他说这些我怕他疯了。”
安韶华看着他,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二皇子做事不周全。但这事不好周全。“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皇孙出生,抱去给皇爷爷看,这种事情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说完还啧了一声,“总不能等孩子都长大了,才跟皇上说‘这是你孙子,但是我们没准备让他认你’。这行吗?行吗?找死吗?”
安韶华也无计可施。“那当年小豆苗……”
“别翻旧账。”
“……”这下轮到安韶华接不上话了。
顾銛撇了撇嘴,“顾老头儿大概是觉得,顾家血脉还得靠我跟我哥往下传,我呢,本来就是次子,你又不是没听过旌阳公家的事,嫡长子不传,这祖宗留下的世袭罔替的爵位就要降等了。可我哥他就是个死心眼儿的,他跟二皇子那点事儿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就算给他个老婆他也不会生。所以顾老头儿想吧小豆苗留下,将来就说顾锋在北疆的时候,他做主娶了一个将军留下的孤女,生了这么个孩子,他娘就死了。然后呢,让小豆苗将来撑起顾家顾家。”
安韶华听着,连连点头。顾老公爷这桩事情做的不可谓不妙。孤女,将门,正妻,嫡子。样样都无可挑剔,将来就算不让小豆苗上玉牒,做一个一等国公也不算埋没了他。
“问题是,我哥不肯,这事儿就拖下来了。诶你知道么,在平城宗祠,还真有‘顾锋之妻仓氏之牌位’,我还去拜过。要叫嫂嫂的。”顾銛说着,懒懒地伸了伸腿,“只是可惜了我,呵呵。囿于方寸之间,空有一身文武艺,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安韶华给顾銛腿上推完药酒,帮他理了一下衣服。又给他背上上药。
听顾銛自吹空有一身文武艺,安韶华笑着掐他的腰“文武艺,啊?还,一,身,文,武,艺?你想要怎么施展啊?”
顾銛笑着躲,“那什么,啊哈哈哈,你手拿开,我跟你说,小爷我身康体健,我,可强了!”
“你还牛起来了,”安韶华笑闹间,已经给顾銛解了上衣,“父亲想的长远。不过,就算敛刃那里不能指望,我是说,小豆苗将来要是上了玉牒,我们也可以生一个过继给顾家。”安韶华说着随手拿起药酒,要为顾銛背上的箭伤上药。
但他忘了,顾銛背上的伤是上辈子在石州查幽灵兵案的时候厉猛的死士留下的,此时根本没有那道伤疤,等把人翻过去看到光滑的背,他才想起来。倒是胸前有些疤痕,却是不痛的了。再看顾銛,因为刚才的一通闹此刻颊桃红,眸含水,薄唇轻挑,满面风华。安韶华心中一动,轻轻上前抱住了顾銛。
两人都素了有些日子,此番肌肤相亲,很快就都有了心思。安韶华轻声唤着顾銛,细细地亲吻他颈侧。顾銛轻哼一声,瑟缩了一下,本就半解的衣衫更是难掩风情。
“守心。”
“嗯?”顾銛也有些动情。
安韶华手向下探去,顾銛便由得他动作。
只道是: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华表弟,你可在吗?”
敲门之声响起,顾銛一下子僵住了,安韶华抱紧了他,极为气恼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惹得顾銛轻呼一声,一动不敢动。长长的颈,精致的喉结,安韶华又轻轻捧着细细吻了几下,把脸埋进顾銛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取了薄被给顾銛盖上,扬声道“谁?”
门口的人沉默了一下,敲门声忽然变大了“华儿,开门,是我。”
安韶华跟顾銛对视一眼,姑母,她来干什么?
不一会儿,安韶华去开门。
安妍身后站着月姌跟月娥,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华儿,你……当真是让姑母失望。”说着尤不解气,伸出一指点向安韶华眉眼间,安韶华歪头转身避开,这可惹恼了安妍。
“当初是你求到你祖母面前,非要娶月娥。你应该知道,我原是不同意的。”安妍进屋,狠狠瞪了顾銛一眼,直接坐下了。斜觑着顾銛,悠悠地说“华儿家的,倒茶。”
安妍一双眼睛里仿佛剔骨钢刀,把顾銛从头到脚片了一遍。顾銛刚上了药,又胡闹了一通,再被惊吓这么一糟,面上出了一层薄汗。这落在安妍眼里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白日宣淫不要脸的“文氏”。声音就更不好听了。“我听说你让人都叫你‘顾公子’,我还真不知道我安家哪儿来一个顾公子啊。”
“这,姑母得问皇上。”顾銛给姑母到了杯茶,浅笑着怼回去了。
“你大胆!牙尖嘴利,内宅之事你还敢提皇上,你要是真忠君就应该好好的当你的安夫人,心心念念地要当顾公子我看你怕是对赐婚不满吧。”
顾銛见这个姑母的次数并不多,印象中跟四伯娘相似,谁的家都想当,揪着早已经失去的辉煌不放,搞不清状况,一生气说话就抓不住重点,没有分寸,只管自己撒气什么话都敢说。“姑母怕是不知道,我身上还有皇上亲封的‘显武将军’的虚职,从四品。”顾銛说着,撩起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了。“爵位不提,单论起品级来,我与大哥相同,就连二哥见了我,也是要叫声‘顾将军’的。当年圣上只是赐婚,可并未削职啊。”
闻言,安妍愣住了。她婚前在娘家是唯一的小姐,方才养成了个天真骄纵的性子。婚后阮希文仰仗侯府鼻息,更是对她百般容忍,千般纵容,虽然因为始终不得子心情郁郁,却也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即便是前不久阮希文带回去了文氏母子三人,在阮府她安妍依旧是说一不二的。
从未,从未有人这般跟她说话,偏生她还无法反驳。朝堂上的事儿她不懂,可是四品听起来确实不算小。也许是直觉顾銛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安妍转移了重点,她面色狰狞,指着安韶华的鼻子说“你!”
冷不丁被指着鼻子骂,安韶华吓得一激灵。
安妍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你当初指天对地地发誓说要对月娥好,回门之礼,你没有跟着去,就算你在朝为官不能去陪一个侧室回门,难道你还不能去姑姑家走动吗?你为什么不来接她?紧接着你出门办案,连你祖母的寿辰都忘了,你这是……”
“阮夫人慎言!”顾銛说着狠狠拍了下桌子,用力过猛,手都拍麻了。见姑母果然闭嘴了,顾銛一阵阵后怕。这可是古代,真要是有长辈说一声不孝之类的评价,安韶华这辈子就别想往上爬一点了。
安韶华赶紧上前,准备给姑母赔礼。哪成想安妍此生四十多年哪里受过这种气,一把推开安韶华就往侯府那边去了。
月娥跟月姌跟在后面。月娥面色凄苦,两边为难。月姌却狠狠地瞪了安韶华一眼,眼神倨傲。安韶华跟顾銛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深切的无奈。这种状况,两人都不擅长啊。可又不能不管,只得跟上。
话说这安妍今日原本是在府中看着那文氏母子心里厌烦,于是带着月姌回来娘家散散心。谁知过来,嫡母同她坐了一会儿就说是乏了。于是安妍来侄儿这里找女儿说说话,谁知一进流光院,就看到月娥站在当地,一看就是受了气的。
这下安妍可就不干了,想着要给女儿出气,谁成想见识了这么一出。
话说回来,当初顾二公子在京城可是传奇人物,安妍也曾经是他的拥趸。几年前顾二公子刺杀胡日图的事情传回京城,她也跟京里的小姐太太们一起去春秋观给顾二公子求了长命符,还给他捐了三个月的粥济功德。而此刻的安妍却只剩下一腔怒火了。
眼看到了婉言小筑,安妍停住了,她想了想,不能去找嫂嫂。
她这个嫂子,说话做事拿腔拿调弯弯绕绕的。文氏那个气死人的**,嫂子居然让自己对她好。天知道这些天安妍在府里装贤德,装的心里多恶心。连带着给她出主意的嫂子她也不待见了。
想到这里,安妍转道去了嫡母那边。
嫡母虽然不是亲娘,对自己一向倒还是好的。
安妍走到门口,青梅看到来者气势汹汹,心道坏了,这位祖宗刚走,怎么又回来了?可不能吵了主子安眠,赶紧上前来说“姑奶奶,老夫人昨晚睡不大好,现下刚睡下。”
安妍笑得阴恻恻地:“哟,你这是教训我来的不是时候喽?我倒不知道我见我母亲还要你个奴才说了算!”说着一把将青梅推开,自己开门就进去了。
安老太君刚睡下,其实并没有睡着。人一旦上了年纪,从前那些觉得是个事儿的事儿,就不是个事儿了。反倒睡觉这个事儿,成了天大事儿。昨晚下雨,滴滴答答总不安宁,安老太君也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湿冷的气儿渗进被子,笼了个汤婆子还是嫌潮湿,身上粘腻的总是不爽利。最后上夜的丫头给点了个炭盆子才好些,迷迷糊糊倒是睡着了一会儿,就是早上醒来嗓子不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