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瑜的这副作派,顾相宜早就适应了。
然,出乎顾相宜意料的是——
下一刻,安瑾瑜郑重的同李元烁交代道:“如果我们之间存在什么误会的话,我想,我还是同你把误会说清楚比较好。首先,我的确和雅兮娘子是老相好,也的确想过要不要将她纳过来。可是这个问题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宫里那些添油加醋的言论多了去了,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非要把谣言往严重了传,方才导致三殿下听到了您方才诉说的版本。既如此,那我便澄清一下——我跟雅兮娘子的事早已是旧闻了,虽然我现在仍会想起她,但如果她过得很好并且不愿同我在一起,那我是不会强求的,这和王文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换句话说,只要雅兮娘子不答应,我根本不会强行纳她为妾!”
顾相宜:“!!!”
安瑾瑜的言论,让顾相宜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知道安瑾瑜做事不择手段,但没想到他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
为了推翻李元烁所质疑的点,他竟当堂宣布不会强行纳顾相宜为妾!
他图什么?他图的是从根源上解决眼下阻挠审案的人!
只要王家没了,谁知道顾相宜是不是自愿嫁他的?当他大权在手的时候,谁还敢过问他娶妻纳妾这种私事?
但现在,他的这个承诺就足以堵上李元烁的嘴!
“还有,我在此对天发誓——我安瑾瑜今生今世只爱安阳公主一人,我只会宠她一人,终生不离不弃,不会纳妾!倘若违背誓言,甘愿被雷劈死!”
李元烁:“……”
“所以,三殿下现在能相信我的诚意了吗?与其听信谣言,不如让安某人拍着良心同你说实情!您心疼妹妹,我能理解。所以,我在此郑重的承诺,现在您能接受了吗?”
错就错在李元烁的动机过于明显,现在安瑾瑜又做出了回应,李元烁若是再执意维护王文,便需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那他便彻底触碰朝政了。
失去维护妹妹这个理由,直接谈政,这将面临着李元烁未来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
甚至,有可能活不到李元淳被册封太子那天。
刹那间,李元清有些慌了。
她立刻意识到了——李元烁不能再往前一步了,否则就成了明目张胆的同李元淳争夺皇位!
会出人命的!这绝对会出人命的!
然,就在大理寺大堂陷入一片诡异的幽静之时,突然!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感慨声:“安某人方才的说辞真是让人声泪俱下啊!鄙人读过《出师表》,亦读过《陈情表》,就安某人方才那个说辞,倘若不给弄出个《与妻表》,那真是太可惜了!”
这声音!
安瑾瑜在听闻这熟悉的声音后,背后传来一道凉意。
哪来的声音?是人是鬼?
安瑾瑜环顾四周,但四周却依旧一片静谧。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听见声音了吗?
并且,这声音尚未停止——
“这《与妻表》的中心思想我都给安某人想好了。第一条说的是安某人一片痴心,只爱安阳公主一人,终生不会纳妾。第二条呢,说的是为了安阳公主啊,安某人铁了心同自己的老相好断了联络,再不考虑纳自己曾经的挚爱为妾。在庆国能做出这种举动的男人可真是不多,简直是好男人的典范!真是可泣可叹!”
安瑾瑜:“……”
他是见鬼了吗?!
为何大堂之上无人追问这是哪里来的声音?
任凭那道声音继续道:“不过安某人方才发的那个誓言,词儿得改一改啊!乍一听那第一句,我还以为是那几年前的模板往上套的呢!那个模板可不能用了!太俗了!俗得我当年听过之后当场就学会了!”
殊不知,同样以为自己见鬼的人,还有顾相宜。
她认真的确认了一下,现在她身处现实,并不是在阴司,并且通往阴司的路被青莲断了。
那么,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二人正疑惑着,便听李渊平开口道:“何人在此喧哗?”
终于,李渊平发话了!
李渊平这一发话可了不得,他的话音刚落,大理寺卿便重重拍了一下桌案。
“何方贼人?还不速速显形!”
“就在你们房顶上呢,都躺了半天了,分明就是你们没看见我啊!”
殊不知,在听闻那道声音后,顾相宜心跳骤然加速,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嘴,下一刻,她便赶忙后退两步,朝着大理寺的门外冲了出去。
刹那间,她仿佛忘了大理寺的规矩,也忘了跟在她身后一起冲出去的侍卫。
在冲出大堂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朝着屋顶望去,映入她清澈瞳孔的,竟真的是池映寒!
纵是池映寒现在满身的狼狈,甚至脸上的疤痕尚未消退,可这不妨碍顾相宜一眼便认出了他。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顾相宜整个人都是懵的,满脑子都是疑惑。
但泪水却如同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池映寒坐在屋顶上,眸光落在眼前这个小不点身上,他原也不知该如何整理自己的情绪,不知见到顾相宜后是应该先解释一下自己的伤情,还是先说明白自己没有叛国,还是具体应该去做些什么……
但纵是他考虑了一百种可能,也不得不承认会出现第一百零一种情况。
刹那间,所有酝酿好的话术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一句:“你别哭啊!你现在怎么一见到我就哭啊!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敢见你了!”
听闻这话,顾相宜立刻伸手去擦拭眼泪。
说得也是,都已经只剩下一年多的阳寿了,怎么还像个承不住事儿的小孩子一样,总是哭个什么劲儿。
“相宜,我说过我会回来的。你看,我没有食言吧?”
顾相宜听闻这话,突然破涕为笑,她赶忙承认道:“算你还是个守信用的!”
这一次,顾相宜并没有问他是怎么从魏境回来的,单是看着池映寒那满身的伤痕,她就问不出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