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环顾着苏宁儿与赵元白,就是赞不绝口的夸赞了一番。
苏宁儿听得面色微微发红,也不去接她这个话题,转而道:“这些日子,大夫人带着秀娘和侄颠沛流离,怕是经历了不少艰险,眼下圣人虽然赦免了贵府,可北衙一党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奴家想大夫人还是带着秀娘与侄早些离开京都为好。”
谁知苏宁儿话刚完,郑秀就努着嘴茫然的摇了摇头:“公主姐姐,恩公前些日子救下我们母女时也曾过这些话,可我祖君与阿耶都惨死在温党手中,家中几十口人也只有我们三人幸存下来,我母亲就想留在京中,等着圣人为死去的冤魂们平冤昭雪。”
钱氏神情也显得无比落寞,将女儿与孙子拉到跟前,轻叹道:“近来我们一直遭到恶徒的追杀,被赦免的邻里家眷,还有其余朝臣的妻或是被杀,或是无故失踪,幸得恩公相救,我们一家三人才幸免于难,可这下之大又何处能容得下我们呢?”
苏宁儿听得眉梢紧皱,也没想到圣人赦免了郑国公家,温季清还想着赶尽杀绝。
赵元白脚步轻盈的走到她身边,温声宽慰道:“阿宁,你不必太过担心,圣人既然下了赦免诏书,北衙一党断然是不敢明着再为难大夫人与秀娘的,这附近几座坊里住着的大多都是波斯商队的人,邪月昨日也差了些波斯皇族的武士过来,他们会保护钱夫人一家安全。”
苏宁儿抿着唇角,细细的想了想,若是送她们三人去扬州,那里也是温季清的老家,怕是不安全,如果将她们安置在别处也是不放心的,思来想去也只有在京中稍微妥当些。
也正如赵元白所,毕竟郑国公家都是得到圣人赦免的,温季清即便想要赶尽杀绝,有波斯商队暗中相助,北衙一党阴谋不能得逞,日子一久想来也不好再下手。
郑国公府上幸存的三位家不过都是妇孺和孩童,他没必要一直和她们过不去。
缓缓的点零头,她目视着秀娘与钱氏,细声道:“眼下大夫人、秀娘与侄好不容易脱离险境,若是再出城去也确实让人不放心,既然赵......”
斜睨了眼赵元白,她睫毛不经意的颤了颤,讪讪的接着道:“既然三郎已有安排,大夫人,你们便在此安心住下,我明日为大夫人遣两名信得过侍女过来,若是短缺了什么,我再叫人送来。”
钱氏不安的答道:“奴家听公主也好不容易才洗脱了嫌疑,就不必劳烦公主了。”
“是呀,公主姐姐,那日的事情恩公都与我们细过了,祖君奉了先圣谕旨护公主姐姐出宫,你若是再因为我们受到北衙险獠的猜忌,有何闪失,那阿秀和母亲怎能对得起祖君的在之灵。”
“如若不是老国公一路带我出宫,我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见到各位了”,苏宁儿唏嘘道:“奴家惭愧,为了苟延残喘下去,竟然还要踩着老国公来求生。”
“快别这样”,钱氏打断她道:“父亲位高权重,与南衙的几位相公一直励志剿除北衙阉宦,匡扶朝纲,深受北衙中人忌惮,他既被牵涉入这场变乱中,早晚难逃一死,可公主殿下你却是无辜的,怎能再受牵连,近来这长安城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搭进去些无辜的性命呢,公主切莫再自责。”
钱氏神情哀怨的叹了声,有些无奈道:“奴家只恨自己是个妇道人家,不能为蒙难的冤魂们讨回公道,也唯有守着这副残躯,祈盼着能看见死去的忠良们有被平冤昭雪的一日。”
苏宁儿咬了咬牙,语气坚定的道:“会的,会的,一定会有这一日的。”
赵元白知道她心里恨着温季清,也知道苏家现在与温季清往来频繁,怕她忍不住做出些糊涂事来,赶紧在一旁宽慰道:“此事定要从长计议,我听李国公在北边连战连捷,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班师回朝,等着李国公回来后扳倒北衙一党也只是时间问题,大家眼下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
苏宁儿不清楚那位李国公究竟有多厉害,可眼下这长安城实在找不出能与温季清抗衡的力量。
若是放在之前,她还能对庆王存几分指望,现在看来,那也只是奢望罢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庆王府究竟在谋划什么样的事情,所以也只能听从赵元白的建议,一切从长计议。
虽然在亲事上,苏宁儿对赵元白有些不满,可与他接触这么久,她倒是觉得这家伙并非如市井传言的那般,仅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从他开新市,拿下全国茶叶贩运权,劝圣人不要轻举妄动,还有他救下郑国公家这一接连的事情来看,她就能隐隐的察觉到这愣头青心思并不简单,只怕早已有了主意。
瞟了眼赵元白,她气定神闲的与大家道:“三郎得对,大夫人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秀娘与侄。”
着,她冷不经的俯视了眼那幼童,只见他圆溜溜的眼珠一直咕噜噜转个不停,紧盯着自己。
她弯下身去,温柔的抚了抚幼童细嫩的脸颊,微笑着道:“郎君长得真是水灵,姑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幼童双手紧紧拉着钱氏的衣角,显得有些紧张。
郑秀忙道:“曦儿,快回公主姑姑的话。”
童歪着脑袋,嗓音清脆的答道:“回公主姑姑,我叫郑曦。”
“曦儿真乖”,苏宁儿看到这么可爱的幼童,心中暖意荡漾着,爱不释手的将手紧贴在他脸颊上,亲切鼓励道:“曦儿你现在是家中唯一的男嗣,也是家中唯一的希望,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做你太爷爷那样了不起的朝廷柱石。”
郑曦吸了吸鼻子,怯怯的道:“公主姑姑以后会常来看我和大母、姑母吗?”
苏宁儿抬眼看了看钱氏与郑秀,暖暖的笑道:“当然会呀,姑姑以后会常来看曦儿,给曦儿带好多好吃的过来。”
郑曦缓缓伸出白皙的手指过来,示意道:“拉钩。”
苏宁儿轻轻勾着他的手指,心里又酸又有些不出的感动。
这孩童不过七八岁,就没了父亲、母亲,实在是可怜的紧,自己这条命是郑国公从宫中带出来的。她暗自发誓,只要自己还在一日,便不会让这童再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