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二人嬉闹了一阵,尹琇过来说温季清请她们出去相见。
苏宁儿踌躇着看了眼赵元白,讪讪道:“终究是躲不了他的,还是出去见见吧。”
夫妇二人到了客堂上,温季清端坐在上方,苏景在一旁陪坐着。
见到苏宁儿和赵元白,温季清立刻起身跪拜,甚是虔诚。
苏宁儿这次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将他搀扶起来,关切着道:“劳温国公大驾,奴家与叔父深感惶恐,国公请上座。”
温季清长长的吐了口气,伤情道:“苏家正是势头大好的时候,没曾想周娘子竟一病不起,英年早逝,实在叫人痛心,老奴听说公主与府上这些长辈最是情深意笃,还请节哀。”
说着,他又阴郁着脸,不忍心的闭了闭眼,接着说道:“苏家为朝廷尽心竭力,屡次替朝廷解难,这其间是离不开周娘子的深明大义的,圣人感念贵府对朝廷的忠心,特命老奴过来慰问,升苏议郎为五品中散大夫,并追封周娘子为正五品诰命夫人,以示对贵府的褒奖。”
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交到苏景手上,浅浅的笑了笑:“苏议郎接旨吧。”
苏景领着苏宁儿夫妇接过圣旨,心里却是困惑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家里这跋扈的妇人死了不但得了诰命加身,而且还让自己得了升迁。
其间的滋味委实难言。
温季清将苏景扶回座椅上,温声道:“苏中散往后还得更加勤勉些,多为朝廷效力。”
苏景一脸庄重,既惶恐又自豪,肃声道:“请圣人和温国公放心,下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将朝廷所托付的差事办好。”
温季清欣慰的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到苏宁儿和赵元白身上:“公主和赵使君也请入座吧。”
等着大家都坐了下来,温季清端起桌上的白茶细细的品了口,温眸相望着道:“听说公主有了身孕,眼下又遇上了这样痛心的事情,公主切莫悲伤过度,好好顾着身子才是。”
“多谢温国公挂怀,婶婶久病不愈,饱受病魔的摧残,如今走了,虽说难免惹人伤心,可对她来说也未尝不是解脱。”
苏宁儿望着温季清,神情表现得极为自然。
听他一口一个痛心的事情,弄得像周氏的去世对他有很大打击一样。
平心而论,周氏怎么说也只是个隔房的长辈,就算她真是苏家血亲的骨肉也不至于伤心难过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若说会有些伤感还勉强说得过去,这痛心二字的确是言重了些。
她清楚温季清今日过来定是想要探知些什么,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马脚来。
赵元白也装模作样的在一旁说道:“温国公真是宽厚仁义,身居高位,却乐于为民请愿,成就苦命鸳鸯、为薄命的市井小民请封诰命,这一桩桩一件件与民亲近的事情无不让人敬佩,有您这样的贤良辅佐圣人,我朝必能长治久安。”
苏宁儿听着他这话怪怪的,却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有毛病。
温季清只是淡漠的笑了笑,虽说也听出了他话里的古怪,并没有将不悦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赵使君过誉了,我今日来呀其实也是为着朝事而来,李国公近日就要还朝,赵使君也知道沧州那边的情况,眼下虽已安定,不过还是需要有位得力的朝臣去那边掌控局势,赵使君既已承了雍州刺史之职,如今正好前往沧州补实缺,前几日圣人问及合适人选,温某便向圣人举荐了赵使君,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承蒙国公抬爱。”
赵元白推辞道:“赵某平生并无入仕的志向,这一点圣人和国公都是清楚的,能得这雍州刺史的册封,赵某已是诚惶诚恐,那沧州乃朝廷重镇,赵某只怕会辜负了圣人厚望,还请国公令举贤良。”
“呵呵,原来如此”,温季清表情僵硬,缓笑着道:“赵使君十六岁应举,本该顺利入朝为官,之前我也是听闻了田氏一党对赵老太公和赵使君的不平之举,所以一直耿耿于心,如今官场清明,又有明君在上,温某本想着使君会趁着这大好韶光出仕建功立业,既然使君无此决心,温某也不敢勉强。”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
“不过使君乃君宁公主夫婿,当朝驸马,朝廷自然不能亏待于你,你也知道,两朝圣人对公主都是恩宠有加,凭着赵家如今的地位呀还是委屈了公主,眼下李相已经外任,这宫中诸事都得靠着老奴操持,我想啊,准备将西川的茶叶贩运交由赵使君,至于这茶税嘛,朝廷只收六成,收茶价格且由使君自己议定。”
苏宁儿怎么听都感觉这老家伙是在收买人心。
全国的茶叶最出名的可就南方和西川了,每年所收上来的茶税也以这两地为主。
给四成的茶税到赵家,那可是很肥的一笔油水,更不用说还享有议定茶价的权利。
她怎么不太相信这是圣人的意思呢。
“不仅如此”,温季清继续说道:
“自打盐运收归朝廷,由朝廷统一采购分卖之后,这两年朝廷所得盐税的确是上涨了不少,仅是这一年全国各地就上缴了近七百万贯银钱,近乎占据了国库收入的一半,不过近来南方也开始频频传出有人贩卖私盐,甚至有部分官员为了谋取私利武装商队保护走私渠道,为朝廷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上月河南长垣一带还因此闹出了民变,圣人十分震怒。”
“朝廷早已严令不许再贩卖私盐,官府的人不仅不以身作则,竟然为了谋取私利,与奸商勾结,实在可恨。”
赵元白听得勃然大怒,也不顾温季清和苏景坐在堂上,猛地一掌就拍在了桌案上。
“的确可恨”,温季清回道:“如此一来朝廷每年必将损失大笔税银,圣人甚是焦虑,赵使君祖上历代以贩盐为生,对于盐道上的事情定是有所建树,所以我已奏请圣人特命赵使君出任盐铁副使,专掌盐务,不受朝中各部约束,助朝廷清理盐业。”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当然了,温某也听说赵使君如今一心在经营新市和柜坊,只要赵使君能替朝廷将盐道上的事情打理顺畅,朝廷也不会忘记赵使君的功劳,会予以一定的照拂。”
赵元白也不知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若是圣人的懿旨应该直接向他说才是,怎会让温季清来传达旨意。
他实在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