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儿倚靠在赵元白怀中,轻轻说道:“叔父与阿娘说要我与你万事有商有量,我既知你与祖君心意,自然是要与你站在一处的,可我毕竟是圣人册封的公主,我们的亲事又是圣人所赐,我刚嫁进府中就慢待公爹长辈,传出去圣人面上也无光,夫君还是快些起来,过去不过是受些责骂罢了,也少不了一块肉,你阿耶说得再难听总不会比市井中那些污秽言语更甚。”
赵元白抚着她额角,柔声问道:“你真要过去见我阿耶?”
苏宁儿应了声,赶紧起身准备唤霜儿、沁儿进来。
赵元白依依不舍的从后面搂住她,满是爱怜的道:“这辈子还有什么比娶到你进门更满足的事情呢。”
苏宁儿温温的笑了笑,没再答话,立刻叫了丫头们进来伺候洗漱。
赵家人多,院子也大,大大小小的屋舍林园错落有致,占了延寿坊的一半。
除了二房、和赵元白的姑母,大房、四房都还住在这个府中,并未分家出去。
苏宁儿与赵元白所住的这栋小楼是赵元白年前在府院旁边新建的一处住宅,从赵府的院墙里开了道院门,两处连接着,行走起来倒也方便。
他给这个院子取名为宁园,苏宁儿问他为何要取这样一个名字,他自是笑着也不答话。
以前没怎么注意他所做的事情,听说他在新市那边开设的邸店、柜坊取的名字都以“康宁”命名,诸如康宁邸店、康宁柜坊、康宁茶行。
他口里虽然不说,苏宁儿也能隐隐感觉倒是与自己有关系。
宁园里的侍女大多都是她从苏家带来的,除了沁儿、霜儿,便是新罗国的那些婢女,大家相处起来和往常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汐莲在苏家就喜欢四处与人结交,消息最是灵通,一大早就去前院那边探来了些消息。
趁着苏宁儿和赵元白洗漱的空隙已经和婢子们议论起来了客堂的事情。
苏宁儿隐隐约约听到三房的家主正在客堂里发着火,顿时有些不妙,催促着霜儿、沁儿动作再麻利些。
赵元白穿好了衣衫,过来妆台边瞧了眼,捋着她还未盘起的发丝,柔柔的说道:“阿耶就是这个脾气,你不必管他,且让他闹着。”
苏宁儿看着镜中一身白色绸衫的俊俏郎君,正气定神闲的也不嫌事大,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你总是这般心宽,府上还有不少客人,怎能由着他闹。”
说着,她便吩咐霜儿、沁儿少簪了两根玉钗,省了两边的步摇,只简单的挽了个扇形高髻,用玉栉定住发型,就算了事。
霜儿一紧张替她描的眉本是想要描成两道柳月,结果一不小心直接成了两条粗线条的一字,赵元白看着忍不住噗嗤一笑,又连忙为她擦去,拿了画笔重新为她描了道眉。
等着一切收拾停当,客堂那边已有人过来催促。
赵元白漫不经心的挽着苏宁儿向厅堂那边行去,一路上闲庭信步的欣赏着院中各处盛开的荷花、睡莲,神情甚是惬意。
论起来,赵元白这桀骜不驯的性子,又这般护着她,苏宁儿本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他今日这般反常的缘由,苏宁儿心里又十分清楚,既然老太公捎了话,她由着这家伙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新媳妇进门,就要惹得全家不快,属实是有些太张扬了。
也正如赵琰琰所说,自己总归不是圣人血亲的妹妹,即便是也不该表现得太过傲慢。
苏景有的话,苏宁儿还是认同的,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整个家族才能兴旺起来。
虽说她早已看出赵元白这样慢悠悠是故意的,也忍不住拉住他迅速的赶去客堂。
到了堂前,就见里面坐了一屋子人,场面甚是热闹。
一双双异样的眼神正紧紧地注视着她与赵元白。
赵老太公端坐在上方,看到苏宁儿的身影,本还阴沉的脸立时露出一抹慈容,手拄着拐杖,笑着关切道:“阿宁身子可好了些?”
苏宁儿过去躬了躬身,有礼的答道:“回祖君的话,奴家已无大碍。”
赵老太公轻抿着嘴唇,欣慰的点了点头。
苏宁儿从侍女手中端过茶来,恭敬的递到他面前,满脸愧色的道:“今日过来拜见祖君和各位长辈,免不得紧张了些,侍女们粗心,画错了妆容,怠慢了大家,奴家十分惭愧,还望祖君、阿耶与各位叔伯们莫要怪罪才是。”
说罢,她没忍住愤懑的瞪了眼赵元白。
赵老太公接过茶端在手中,揭开茶盖慢吞吞的抿了口,又将茶杯放到桌案上,温笑着道:“你这丫头的性子老朽最是清楚的,历来贤淑有礼,我也吩咐过你这些叔伯了,说让你好生歇息,等着身子康建些了再过来见礼也不迟。”
“父亲说的是。”
这时,左下方坐着的一位玄服中年男子插话道:“三郎媳妇啊还在闺中时我就听说了她的贤名,前夜里才遭了凶,昨日都未来得及养养神就忙着嫁过来,父亲体恤,我们这些做叔伯的也能谅解,说起陶家这桩事情本也是我们赵家处理得不妥当,连累三郎媳妇受累,大家都十分过意过去,就是平广你非要大家赶着现在过来,又是为了何事呀?”
“老二这话可就离了圣贤之道”,坐在他对面的赵平广肃着脸,有些不满的道:“三郎媳妇是圣人亲封的公主,嫁到我赵家来自是尊贵无比,父亲与兄长为了体恤晚辈本也是件受人传颂的好事,可历代圣人都以仁孝礼仪治国,三郎媳妇既承着公主之尊,就更该替着圣人做出表率,如此才不算是辱没了圣人恩威。”
随后,他又意味深长的瞟了眼苏宁儿,浅笑着道:“你说为父说得对吧,三郎媳妇?”
苏宁儿从容的端过一盏茶,含着笑意递到赵平广手上,点头道:“父亲教导的是,即便奴家不是公主,也该孝敬公爹,恪守礼法。”
“嗯,不错,不错,父亲和三郎啊总归是没看错人,能得到圣人青睐,自是不凡”,赵平广满意的点了点头:“三郎媳妇当得起温婉端庄的贤名。”
赵元白听得不耐烦,索性将一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随着苏宁儿向长辈们问安。
赵平广喝了口茶,抬眼注视着赵元白,喜笑颜开的道:“三郎啊,我呀也知道你和你祖君还有这些叔伯们都怜惜宁丫头,今日我将大家叫来其实也不过是不希望再给宁丫头添些不好的名声,昨日你们不顾一切也要将陶定乾送入京兆府,后来又引得陶家九娘过来拦亲,这市井中早已闹得沸沸扬扬的,可不能再让你媳妇名誉受损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了”,赵元白横眉冷对,俨然没了好脸色:“你今日将叔伯们都叫过来,不就是为了你那点破事,何必再言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