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儿见他似有动容,接着又道:“或许圣人眼下因为某些缘由宠着奴家、护着奴家,可一旦圣人有朝一日厌倦了奴家,还会认为奴家有这母仪下之姿吗?”
圣人微微的闭合上了双眼。
温季清愣在一旁,全然没想到这样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子竟敢在圣人面前出这番惊动地的话来,委实让人惊讶。
这北衙中,那田福光如今权势滔,在圣人面前也只敢阿谀奉承,不敢有半句不敬的言语。
他还真想看看今日这女子会如何收场。
苏宁儿沉吟了会,继续道:“奴家只不过一介平凡女子,虽然有时也会羡慕宫中贵人们位极荣耀,沐浴皇恩,不定一朝还能母仪下,这是所有女子们一辈子最渴求的事情,可名利终究只如浮云,洗尽铅华之后最渴望的不过还是一位疼爱自己的夫君。”
圣人听得神情振奋,突然拍手称赞起来:“得好,朕从未听哪位女子能出这般有见地的话。”
苏宁儿立时惊得目瞪口呆,彷徨着道:“那圣人可还要杀奴家吗?”
圣人喜笑颜开的摇了摇头:“朕从未过要杀你呀。”
这样着,他却话锋突然一转:“庆王虽输了下,却赢了一娘你这样绝世独立的奇女子,朕替他感到欣慰,今日朕十分高兴,朕不但不会追究一娘你的罪责,还要为你与皇叔赐婚,不过苏一娘你可得答应朕一件事情?”
苏宁儿眨了眨眼:“不知圣人要奴家做何事?”
“听闻一娘才思敏捷,之前那首《梦如钩》朕十分喜爱,不如今日一娘就在这甘露殿里再为朕吟唱一首诗词可好?”
苏宁儿顿时愕然,今日被惊吓成这个样子她哪还有闲情逸致吟诗唱曲,可圣命难为,她好不容易将圣人服,若是再惹他不高兴,恐怕命不保。
再若真能得到皇帝赐婚,那她的婚事定是不会再有差池的。
想了想,她又询问道:“请圣人出题吧?”
圣人重新坐回伏案边,微笑着道:“一娘两次以情动人,不如就以情字为题,抒发心中情思吧。”
苏宁儿在脑子里大致的想了一遍,情诗她记得的倒是不少,但此刻若是要吟唱一首自己创作的,实在有些难为她,即便她能出口成章,可一时半会儿还得配上动听的曲调,那绝非是件易事。
思来想去,也只有得罪先贤们,借用一下先贤的诗作。
要论古往今来,她最喜欢的诗词莫过于李清照了,腹中对她所写的诗词几乎能背下大半,而且许多都是听音乐时记下来的。
这样自然是顺手拈来的。
温季清连忙吩咐内侍们搬来了古琴,守在圣人跟前,迫不及待的等着这位被传颂得神乎其神的女子,短时间里又能做出怎样的杰作出来。
苏宁儿端坐在古琴前面,假意的芸娘了半盏差的时间,温季清觉得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急得赶紧催促道:“圣人如此宽容娘子,苏一娘你可不能再敷衍圣人,否则定要定你个欺君之罪。”
苏宁儿抿嘴笑了笑,从容的道:“温中尉不必着急,奴家这就唱来。”
罢,她手指轻抚,琴音随之响起: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哦,却上心头。”
琴音绕梁,好一阵子过去,殿中众人才从那摄人心魄的音律中缓过神来。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圣人呢喃了好几遍,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拍着手掌一边赞不绝口道:“好词好音律,难怪皇叔如此倾心于一娘,朕今日算是明白了,他真是慧眼识珠呀。”
罢,他兴匆匆的同温季清示意道:“温卿拟旨,朕要在今日晚宴上认苏一娘作义妹,册封她为君宁公主,赐青铜鱼符,择日与庆王完婚。”
温季清吓得浑身一颤,脸色骤然大变:“圣人既然认了苏家娘子作义妹,庆王乃圣人皇叔,两人又如何能够成婚?”
圣人有些不悦的瞥了眼他,骂道:“你这老东西,怎么如此不懂变通,既是义妹有何不可嫁与他,往后咱们各论各的。”
这样牵强的解释了句,他又与苏宁儿温眸相望着,柔声道:“虽关系是复杂了些,可苏家总归是商贾门第,与庆王府结亲,门第实在悬殊了太多,不过有了朕义妹这层身份,往后就不敢有人再三道四了。”
苏宁儿一时间激动得难以言语,没想到圣人竟是这般大度,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还要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奴家,圣人,奴家叩谢圣恩。”
“好啦,好啦,不必如此多礼”,圣人将她搀扶起来,细声宽慰道:“有你这样气节的女子,恐怕整个长安城都是少见的,朕虽不能将你留在宫中,可也不能让你在外面受了委屈,有朕亲赐的鱼符,往后你若是想进宫随时都能入宫来,没人敢为难你。”
苏宁儿感动得两眼直泛泪花,哽咽着道:“得圣人如此眷顾,哪还有人敢欺负奴家。”
“你看你哭得像个花猫似的,传出去大家不以为是朕欺负你了吗”,圣人瞧着她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心疼的拿来块帕子递到她手中,好生安慰道:“快些将眼角擦干了,朕带你去赴宴。”
苏宁儿一边擦着眼角,可那眼眶中的泪水却俏皮得全然不听使唤,不住的往外流。
圣人忍不住责骂道:“你再哭朕可真要生气了呢。”
苏宁儿哭笑不得,捂着眼角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圣人瞧着她这难受的样子,又失声笑道:“这样更难看了,还是好生哭完了再出去吧。”
温季清立在一旁,也被苏宁儿这副傻傻的可爱模样逗乐了,感慨着道:“君宁公主这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你这老东西,还不快快叫人来为公主补妆,难不成真要让外面的人看朕的笑话。”
“是是是,老奴这便去唤侍女进来。”
温季清躬了躬身,慌乱的奔出殿去。
苏宁儿心里悬着的巨石总算是落霖,庆王为了要与自己在一起宁肯豁出性命,她今日这遭也算是报答了他对自己的恩情。
接下来,只盼着能够顺顺遂遂的,不要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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