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圣人对郑相公的那番嘱托,苏宁儿不由得担心起圣人来,恐怕他今日是要与温季清斡旋到底了。
如果真的发生宫变,有谁能够来救驾呢,她默默的思索着。
神策军是皇宫中力量最强的禁军,却悉数掌握在北衙阉宦手中,而宫外金吾卫的势力完全不能与之匹担
一旦卫国公真的失手,那宫内必然陷入混乱中,她现在能够想到的也就庆王和那个不着调的郢王。
恰在此时,殿外已开始响起了嘶喊声。
不久,便有一位侍卫仓皇的跑了进来,跪在圣人跟前大呼道:“不好了,圣人,温中尉带领神策军在宫中大肆捉拿朝臣,更有不少叛军直奔甘露殿而来。”
圣人睫毛不经意的眨闪了下,沉寂片刻后,忽然冷笑道:“果然如朕所料,这老贼早有准备。”
罢,他转过身来面向着苏宁儿,亲声宽慰道:“君宁,今日是朕邀你入宫的,朕绝不会让你受到威胁,待会你跟着郑相公趁乱逃出宫去,他会保护好你的。”
苏宁儿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在为着自己着想,不管今日这事圣人之前是如何想的,她都感念这份情意。
而对于北衙一党的做派,她也是十分清楚的,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待在宫里,连忙劝道:“圣人不如也跟着奴家与郑相公一道逃出宫去吧,宫外有庆王、郢王,还有金吾卫的将士,只要暂时逃过这一劫,温季清定然不敢对圣人行不轨之举的。”
“傻瓜”,圣人心疼的挽住她的玉指,浅笑着道:“朕是九五之尊,是之骄子,那群阉人断然不敢拿朕怎么样,你先逃出宫去,去找朕的五弟,也就是郢王,让他入宫救驾。”
想了想,他的脸上忽然添了些愧色,讪讪道:“朕本以为今日是万无一失的,叫你入宫来是想让你陪着朕看一场好戏,没想到事情弄砸了,但你总归是无辜的,只要出了宫,温季清便不会再对你不利,反倒是留在宫里,朕不能护你周全。”
罢,他又折身回到伏案边,拿起毛笔奋笔疾书,之后又盖上玉玺印章,将那道谕旨卷入一个笔筒里面,重新走回苏宁儿身边,温声道:
“这是朕给郢王入宫救驾的诏书,你拿着这道诏书,见到郢王就交到他手上,到时候他自然清楚该如何行事。”
苏宁儿总觉着他这些话是在自欺欺人,北衙一党可没少做出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那温季清,苏宁儿也觉得并非良善之辈,接过谕旨后,她仍是忐忑不安,不敢离去。
圣人又是耐心道:“君宁,这个时候,你要乖乖听话,切莫误了朕的大事,等到平定了祸乱,朕再接你入宫来,到时候你再为朕补上今日未题的新词。”
苏宁儿见他的如此认真,也不敢再犹豫,收起谕旨藏入绣袋最里层后,同圣人沉沉的揖了揖身,便要转身。
“君宁。”
苏宁儿心里一凛,立刻回过头去,只见圣人正紧紧的注视着自己。
他那冰亮的眼眸中像是隐藏着某种不出的情绪,叫人看着十分难受。
“自打朕册封你为公主以来,还从未听你唤过朕一声皇兄,今日可否唤朕一声兄长?”
他凝神期待着,殿外厮杀声已经越来越近。
苏宁儿缓缓走到他的跟前,抬眼目视着他,心里面酸酸的,眼角边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听使唤的滑落了出来。
她哽咽着,源自心底的一声呼唤艰难的从喉咙里蹦了出来:“兄长。”
圣人那张红润的嘴唇慢慢翘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样紧急的关头,他却高忻像个稚嫩的孩童一般,紧握着她的手,温眸相望着道:“真好,现在回想起来,你当初勇敢的拒绝了朕是多么明智的,否则……否则朕可能就失去了一位好妹妹,答应朕,一定要将这道谕旨亲手交到郢王手中,好好活着,朕要看着你与郢王一道进宫来见朕。”
苏宁儿早已泪流满面,只能看到一张英俊冷漠的轮廓。
她重重的点零头,便见圣人一脸肃穆的对郑相公道:“郑相,别忘了朕的嘱停”
郑相眼神凝重的视着他:“圣人。”
“快带公主出宫。”
郑相公显得很无奈,跪地三拜九叩之后,只得领着苏宁儿随那护卫一道冲出殿门。
苏宁儿回过头去看着圣人,只见他一脸笑意,又与自己挥了挥手。
此时的宫中早已乱作一团,四处都是满遍地的厮杀声,宫女、朝臣们正慌乱的到处逃窜,来不及逃跑的便被叛军手刃于刀下,倒在了血泊之郑
苏宁儿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等腥风血雨的场面,哪怕是上次匪寇入府劫掠,她也没恐慌到如簇步,浑身颤抖着,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着怎样顺利逃出宫将谕旨交到郢王手上,赶快搬来救兵救驾。
一路上遇到逃窜的金吾士卒,郑相公逢人便问宫门四处的情况,得知各处宫门已被叛军关闭后,他那张黝黑的脸变得更加的阴沉。
眼看着就要出了大明宫,那边宫门处把守着许多的禁军,郑相公愁得头都大了。
苏宁儿突然灵机一动,目视着郑相公,道:“请问相公,今日朝事可否与往常一样?”
“自然是照常的,恐怕各部官员仍在政事堂里议着事呢。”
苏宁儿点零头:“那在什么情况下此时可以顺利出宫呢?”
郑相公答道:“眼下宫中虽有骚乱,可许多禁军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除非是受了圣饶贬斥,或者是替圣人传旨的钦使才能出宫去。”
苏宁儿思忖了片刻:“圣饶密旨定是不能交给禁军手上的,不如委屈老相公自己遭圣人贬斥了,趁机混出宫去吧?”
郑相公那张阴郁的脸立刻露出一抹欣喜之色,笑道:“公主果真是伶俐得很,这倒是个好法子。”
随后,郑相公寻来两身绿色官府,二人换上之后,又找来两匹快马,郑相公一路高喊着:“老臣这是犯了什么罪,却要遭到贬逐。”
大明宫后建福门的守卫们见堂堂的宰相入朝时还是一身紫色官服、金鱼袋,此刻已变成浅绿色的朝服,又听他喊得如此委屈悲戚,也没人敢阻拦,信以为真,将郑相和同样穿着七品浅绿色官府的苏宁儿放出了城门。
一直到了十六王宅郢王府的门前,见没有追兵,两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