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十三笑眯眯的目视着苏宁儿,啧啧感叹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呀,阿宁,你说你十三叔我活了这把年纪,从没有受到过如此礼遇,也从没有人如此看重我。”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桌上的那堆银钱,都快发绿。
苏宁儿听他一个人喃喃自语,也不清楚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钱,看上去至少得有好几十贯。
她坐到浪十三对面,细声询问道:“十三叔,你这是遇到了何方来的贵人呀?”
浪十三乐个不停,一遍一遍数着桌上的银钱,对于苏宁儿的问话完全心不在焉。
苏宁儿命霜儿将布匹放到桌上,浪十三才肯抬起头来正眼看她。
“今年各地的丝绸已陆续送入京中,方才我回了一趟府上,阿娘让宁儿挑了几块上好的布料过来让十三叔与浪家哥哥做几身合身的衣裳。”
浪十三瞄了眼那些布料,仅是嘟着嘴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苏宁儿又补充道:“这也是二叔的意思,是二叔亲自为你选的料子。”
本只是让他领苏景的情,谁知浪十三听到苏景,直接不耐烦的挥手:“拿走,拿走,我今日得了这么多银钱,难不成还缺那几块料子。”
说罢,他又开始数起面前的银钱来。
苏宁儿不高兴的眯了眯眼:“看样子十三叔往后也不需要苏家也不需要宁儿的照拂了。”
浪十三听她如此说,这才重新抬起头来,捧着那堆银钱,一脸不安的道:“阿宁,你不会见我发了笔横财,又要没收了这些银钱去抵债吧?”
苏宁儿冷笑了声:“十三叔倒是好记性,看样子十三叔最近也是拮据得很,宁儿哪会如此狠心,只要十三叔这钱财取之有道,宁儿自然不会多问的。”
“我这银钱可是光明正大得来的,没偷没抢”,浪十三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只得如实答道:“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五郎新过门的娘子亲自为我送来的。”
提到陶芸淑,他整个人都变了,笑得合不拢嘴:“这陶家过来的大娘子呀那还真是菩萨心肠,顾着咱们陶苏两家的旧情,又念着我在铺子那边辛劳,特意为我送来这些银钱贴补用处,她还说了往后若是院里短缺什么尽管向她开口,啧啧啧。”
如此说着,他再特意打量了眼苏宁儿:“说起来我与这陶娘子也就在新市那边见过几次面,他就如此厚待我,可真是位难得的善人,比起我这些亲生的子侄那都要强上许多。”
苏宁儿早有预感,没想到还真如自己所料,这陶芸淑倒会收买人心,竟连她这十三叔也不放过。
只是浪十三毕竟不如自己院里的那些丫头,如若一味的纵容他收取陶芸淑的钱财,那他得意忘形之下,免不得又会做出些糊涂事来。
如若要他将银钱还给陶芸淑,那必然又会惹得他不快,甚至还会更加嫉恨自己。
着实叫人头疼。
要把他说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想了想,也不再去提银钱的事情,又缓缓与他说道:“宁儿知道十三叔近来十分辛苦,所以我让厨房那边备了酒菜,特意犒劳十三叔与浪家哥哥。”
“不得空,不得空”,浪十三摆了摆手:“今日五郎媳妇在坊里的茶楼请了唱参军戏的名角,邀我陪你公爹一道过去,我这便赶着过去。”
说罢,他将桌上的银钱收了起来,目视着苏宁儿语重心长的道:“阿宁呀,你能有此心意做叔父的心领了,可你若是真的相对叔父好,往后就改改你这脾气吧,省得也让外面的人说三道四的。”
苏宁儿一脸懵,她这叔父倒是教训起她的不是来了。
浪十三前脚出,她领着沁儿、霜儿也闷闷的出了院子。
浪翟站在小院门口,见她不高兴,也有些无奈的劝道:“宁儿妹妹,十三叔他......”
苏宁儿苦笑着摇头叹道:“浪家哥哥不必担心,日久见人心,十三叔早晚会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回宁园的路上,沁儿、霜儿心里的气闷全然写在了脸上。
沁儿瘸着脚,一边走一边骂道:“陶家那位可真是位心机深重的主,奴婢以前倒是看轻她了,也难怪她一个庶女能在陶家如此跋扈。”
霜儿也道:“那陶家主母和几房子弟从下聘到如今都没有露过面,恐怕是让这小蹄子给害了,如今竟然都将手伸到了一娘跟前来,实在可恶。”
对于苏宁儿来说,这事要说不气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小醋女果真不是安安心心的嫁到府上来,她如此费尽心机的收买人心,恐怕背地里定是藏了什么阴谋。
只是她究竟想干什么,一时间苏宁儿也想不出来,接下来的这一整天,她在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想要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她和赵元白将陶定乾送入京兆府,之后又流放烟瘴之地,这小醋女如若不恨她们夫妇,那自然只是宽自己的心。
而且她还和温季清勾连到了一块,北衙一党皆是重利之人,能够让温季清青睐于她的绝非是陶家如今的财力,只会是别的层面。
到底是什么理由可以让温季清保下陶家,还亲自恳求圣人下旨为她和赵五郎赐婚呢?
陶定乾当初绑架自己是知道了她与郑国公家小的关系,难不成温季清是想让陶芸淑进入赵府来帮他寻到郑国公的家小?
但秀娘一家,孤儿寡母的,温季清犯不着只为了这点事情大费周章。
难道是?
苏宁儿忽然间想起陶定乾贩卖人口的幕后势力。
陶定乾到死也没有牵扯出背后的力量,而那日从他口中听到的那一桩桩事情,陶定乾能够拐卖全国各地的人,甚至可以将新罗商队拐卖,可见幕后的势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而且,陶定乾还亲口承认过当初劫掠拐卖新罗商队的并非他与田氏一党。
所以说,这桩案子压根就还没有破。
再想着那日去看秀娘,听她母亲说不少朝臣家眷失踪,还有这次陶家主母和几房正室子弟的销声匿迹,都让苏宁儿感觉到了此事的不简单。
劫掠商队,贩卖人口,打压敌手,用这样一张网可以悄无声息的实现财富的积累,肃清政敌,倒是个好买卖。
这些年朝廷一直在打压官员经商的问题,那么朝中官吏想要敛财恐怕也只能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了。
尤其是这人牙一案,敛财甚多,贩卖的目标已经不止于普通良人了。
所以能有此实力的必然是朝中显耀势力。
苏宁儿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此事和温季清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