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每天晌午刚过,庆王府就遣人送礼物过来:有时是上好的锦缎布匹、金银首饰;有时是反时令的新鲜瓜果和精美点心;有时是上好的胭脂水粉或从胡商手中得来的宝石、珍珠、香料......
周氏也每日都让奴仆将庆王府送来的礼品原封不动的抬到棠华院这边,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起初,苏宁儿很是诧异,也不知庆王到底又要做什么,纳征之日未到,便这样大肆的往苏府送礼,弄得自己像是被包养的小情妇一般。
可她也不好让仆人再将东西抬了回去,毕竟是庆王府的恩裳,只得命霜儿将东西原封不动的收了起来,如若将来与庆王府的婚事作了废,也好让人还回去。
一连过了几日,庆王府都是这般殷勤,苏宁儿有些恐慌,只怕自己再不阻拦,庆王是要将整个府邸都搬了过来。
其实,她也大抵明白,在这样闭塞的年代,男人讨好女人的方式无外乎就是这种浓恩厚赏,以显得对对方的看重。
虽说,她眼下的确是很需要钱财的,可用这样的方式来讨好自己,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现代人,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后来,她便告诉周氏,让庆王府不要再送这些东西过来。
因为棠华院里的小私库确实装不下这么丰厚的家私了。
得了周氏的叮嘱,庆王府的人倒果真不再像先前那样频繁,只是偶尔送些吃食、点心过来。
如此,到得冬月的中旬,婉娘忙完了府上的事情,又来了苏府一趟。
因为上次苏凝香的大闹,她来苏府的日子并不如往常那般殷勤,甚至一向在苏府横冲直撞的她,进来也学会了先递入府名刺,得了主家应允后才到棠华院这边。
苏宁儿现在虽说有些恼恨苏凝香那小祖宗,但在婉娘面前对于那日的事情只字未提,毕竟女子的名节在这个年代实在是太贵重了。
她并不希望做这种缺德事,将那小祖宗弄得名誉扫地。
所以婉娘问起她近来府上的状况,她也只是随意的搪塞了几句,报喜不报忧。
但李婉婉待她向来是比自己亲娘过问的还要多,看着刚刚能下床走动的沁儿,她又是一番刨根问底的盘问。
因为苏宁儿提前叮嘱过,沁儿、霜儿这两个丫头在李婉婉面前也不敢胡乱多说。
李婉婉虽然也察觉到主仆几人隐瞒了些自己什么,可毕竟不是自己府上,苏宁儿不肯说,她也没必要过分深究。
总之,这次回来,她觉得苏宁儿整个人变了许多,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
之后,她也说起了赵元白建的新市近日就要开市的事情,还说借着自己与赵元白的交情替她娘家的亲戚向那愣头青讨要了处铺子。
对于赵元白,苏宁儿的确是不愿多提起,可如今苏家也在那新市里有了生意,而且就靠着赵家的柜房、邸店,难免会有些交集。
只要不刻意去拉扯出些什么旧事来,苏宁儿倒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
寒暄了一个下午,在天色快要昏暗下来时,周氏领着惠儿过来。
李婉婉见这妇人心里装着事,也没敢继续留下去,起身与几人躬身告辞后,便径自离去。
见婉娘神采奕奕出的院子,周氏倒有些不放心,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一面搀扶着苏宁儿坐到暖路边,一面细声问道:“婉娘已有许多日子没来府上了,今日过来定是有不少的话要与宁儿你说的。”
话到此处,她又刻意打量了眼苏宁儿,意味深长的接道:“婉娘可有询问宁儿些什么?”
苏宁儿抬眼与她面面相觑着:“婶婶指的何事?”
实际上二人对于所指之事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只是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周氏装作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也没什么,毕竟府上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婉娘向来是副热心肠.......”
“婶婶怕是多虑了”,不容周氏将话说完,苏宁儿就打断了她:“婉娘自己府上的事情都操持不过来,哪有心思过问咱们家的琐事。”
听她将苏凝香那茬子事,说成是微不足道的琐事,周氏也就放心了。
迟疑了会,她忽的短吁了口气,有些难为情的道:“宁儿呀,上次的事情婶婶也将你阿妹狠狠责骂了一顿,如今将她关在院子里一步也不敢让她离开,就是你也知道那小孽障的性子,闷个三两日倒好,可整日待在那院子里她却是待不住的。”
苏宁儿蹙了蹙眉:“这事婶婶不必与宁儿说的,宁儿只是不希望阿妹再掺和庆王府的事情,却也没让婶婶将她软禁了起来。”
“诶,这件事情呀,非得如此不可,婶婶既然答应了宁儿,就该好好管束着那小妖孽”,周氏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就是婶婶也怕真的将她给闷坏了,想为她寻些事情做做。”
说着,她又忍不住苦叹了声:“那小妖孽既不如宁儿你这样才思敏捷,出口便是文章;也没有宁儿你在音律上的造诣,秉性更是不如宁儿你这般沉稳,唯有蹴球还稍稍有些天赋,这几日她也念叨着想要庆王府那位教习蹴球的老师过来,教她蹴球的技艺,可毕竟沾着庆王府,婶婶不敢擅专,还是想先过来问问宁儿你的意思。”
苏宁儿也没想到因为那一张画押的纸书,她如今对自己恭敬到了这个地步,难免有些惶恐。
微微的思忖了片刻,她缓缓问道:“教蹴球的老师整个长安城遍地都是,阿妹为何偏要庆王府里的?”
“庆王蹴球的技艺精湛这在整个长安城都是出了名的,上次领着庆王府的球队挫败了波斯人,替朝廷长了脸,这定是离不开那位老师的。”
周氏细说一番,眉眼不觉展开,露出殷切的笑容:“婶婶想着,她既然想要好好练习蹴球,那便让她去折腾吧,一来可以让她没工夫来闹腾宁儿的亲事;再则”
她又顿了顿,缓了片刻才接着道:“她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往后也能让人高看几眼,让夫家不至于处处小觑于她。”
“哦”,苏宁儿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婶婶自己决断便好,只是随意让一个外面的男子入府来教习蹴球的技艺,传扬出去总归不好,婶婶还是要斟酌些。”
“嗯,倒不妨事”,周氏抿嘴笑道:“婶婶多派些婢子盯着就是,眼下婶婶我已在替那小孽障张罗亲事,她如此胡作非为,我也不敢等着她过了笈并之龄再去计较了,早早的为她议了夫家,省得她再生出些事来,就是亲事敲定前要想法子让她安分些才好。”
苏宁儿倒是认可她这想法,随意的应了声,也没多去盘问她为苏凝香议的哪家的亲,只要那小祖宗不来烦扰自己,一切都与她没多大干系。
就是周氏突然又变得这样客气,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是找位蹴球先生,也不是让庆王亲自去教习她,犯不着还要来请示自己。
这个家毕竟还是这妇人当的,弄得自己成了这府上的土皇帝一般,实在隆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