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高大的门楼约一百米处就是驿馆的正大门,雄伟气派,门口矗立着两头看院守宅的石狮子,此时户门大开,宽度竟可容数辆马车通过。
“三姑娘,这驿馆的大门都快赶上城门了。”长安对王宝钏小声道,之前见到驿馆传舍可都没有这般规模宏伟。
“凉州馆属一等驿舍了,地处要塞,时常接待西域属国的使臣行者,所建豪华壮观,彰显我圣朝天威。”王宝钏道,自小生于官宦人家耳濡目染,见识的自然比普通人要多。
进得门内,又是一番景致,内里道路平坦宽敞,交错纵横,道旁墙下桑竹荫荫,楼舍错落有致,回廊曲折蜿蜒,更有一方池塘,池中亭轩内似有人悠然闲坐垂钓。
行至驿楼前,一个驿兵牵了马车去后面的马厩车场,听那驿事的介绍,馆内功能设施相当齐备,简直是集住宿餐饮娱乐于一体,奢华无比。
即使外面灾情严重,这里几乎没受半点影响,馆内馆外如同两个世界。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不亮,长安便被外面骤然而起的鼓声惊响,驿兵传话,馆内所有人在厅堂集合。
厅堂内人声嘈杂人们议论纷纷,斥责驿事的怠慢,直到那位高瘦个子的驿事领着执刀的驿兵出现,大厅才算安静了下来。
“打扰到诸位,下官实在抱歉,只是昨天晚上馆内出了命案,今早不得不请大家来配合缉查。”驿事慢条斯理地说道,虽说抱歉语气上却毫无歉意。
“出了命案与我等何干?难不成是怀疑我等是杀人凶手吗?你有什么证据?”立刻有人反驳道,出了命案就去报官,把所有人聚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当犯人吗?一个小小的驿事胆子不小!
“驿馆大门尚未开放,因此下官怀疑凶手就在你们中间,故此还希望大家配合。”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道,“你说了半天命案,是什么人死了?你怎知是谋杀不是暴疾而终?”
“来人!抬上来。”驿事一挥手,两个驿兵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进了大厅,驿事亲自掀开白布,引得厅堂内惊叫连连。
长安瞥了一眼,尸体的脖子被人划了一刀,刀口深可见骨,判定为谋杀确实无可异议。
“这是驿馆的一名驿兵,名叫刘三,昨夜死于自己的房间,不知大家怎么看?”
“怎么看?我们能怎么看?他死在自己房间里关别人什么事?”
“既如此,那大家说说看,昨晚亥时后都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
“亥时?自然是在房间里睡觉了,还能做什么?这睡觉还要有人证?”
“既然找不出凶手,那所有的人都必须留在这里,直到找到凶手为止。”
“你敢!我们又不是犯人你凭什么囚禁我们?”
“诸位,不是囚禁,只是配合调查。”
说完,驿事带领着驿兵迅速撤出大厅,并将大厅的门从外面“咣当”一声锁了起来。
长安与王宝钏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是不解,这驿事究竟是想做什么?馆内发生命案不是应该先保护好现场再报官等官衙来处理吗?他派人把具尸体抬来抬去恐吓宿客是几个意思?能住在官家驿馆的人哪一个是没个把身份的?驿事就不怕事情闹大了不可收拾?
这一翻操作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待明白过来,有人怒气冲冲的在厅堂内的摇着门大骂驿事,有人使劲踢踹木质的大门,然而外面似乎有备而来,不一会儿一队驿兵带着一排排门板,几下就将外面的门窗全部钉死。
这个驿事究竟是意欲何为?高士纪昨日展示的银牌可等同于一道圣旨的权威了,他竟然敢强行羁押高级驿使,不怕犯下杀头之罪吗?
有人甚至迁怒于地上的尸体,不就是死了一个卑微的驿丁吗何至于连累这么多人被囚禁于此?
“三姑娘,您瞧那具尸体不对劲,他被人杀了竟然没有流血!”尸体暴露出来后,长安这才发觉了异样,大声叫了出来。
旁边有人听到长安的叫声,被吸引了来,众人再仔细观察地上的尸体,果真不见血迹。
“从伤口的痕迹看,这人是被人从身后一刀割喉致命而亡的,亥时,房间,昨夜未听得有搏斗之声,那么杀他的必是与他相熟之人,是以才没有防备。”立刻有“行家”开始分析案情了。“只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了?”
“你看他穿的衣服!刚才驿事所言,这人是亥时左右遇害,那子时,他既不当值,应该已经睡下了,为何着常服?”
“有相熟之人来找他,他起来穿上衣服不行吗?”
“行是行的,可是你看他发髻未散,冠帽未摘,脚上连鞋靴都穿戴整齐,显然亥时,他根本还没有睡下,他想做什么?”
“管他想做什么?他这一死却害得我们被困,真是可恶!”
“那驿事说死者是昨夜亥时遇害,这么精确的时间,莫非驿事才是凶手!他故意嫁祸于我们?”
“可恶之极!等今日脱困,定教他碎尸万断,不得好死!”
“可是,为什么他身上没有血?伤口处都不见一丝血迹!难不成那驿事杀了人后还喝光了他的血?”
这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一提出来,顿时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呸!自己吓自己,要是有那喝人血的妖怪,咱们还跑得了?何至于把咱们关禁起来?”
“说……说不定……那妖怪胃口小……一次吃不了多少……故意将我们关起来,一个一个的吃!”
“嘁!照你这么说,那驿事就是妖怪了?”
众人这么一争论,怒气减了不少,有人开始商量对策,总不能无端被困在这里。因事出突然,都没个防备,一时间真是束手无策。
高士纪盯着尸体看了半天,忽然向长安使了个眼色,长安会意挽着王宝钏,三人悄悄远离了人群。
“三姑娘,这个刘三,府下有些印象,昨日曾与府下有所冲突。”见两人好奇,高士纪解释道,“昨日府下要了茶水,被他打翻了,他似是与府下有话说,但很快就被人叫走了,府下当时并未留意,今日想起,觉得蹊跷。”
“这个刘三与高府院是旧识?”王宝钏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是,府下方才才知晓他叫刘三,以前从未见过此人。”高士纪说道。
忽听厅堂有人大喝,“混帐!这是要烧死我们吗?快开门快开门!”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有人不断地抱来柴火堆在厅外,他们是要连这座楼都要一起烧掉吗?真是胆大妄为!
一直到午时,外面却迟迟没了动静,忽听驿事在外面大声道,“诸位莫要抱怨,只怪你们选错了时机,下官也是听命行事,身不由己,三日后是生是死,单看你们的造化了。”
说完,竟还命人撬了一小块木板向厅堂内投了食物和水,引得厅堂内叫骂声连连。
“高府院,梅儿,我们得想办法出去。”王宝钏说道。
“可是门窗都被钉死了,根本打不开。”长安觉得要出去其实很简单,但是作为一个仅力气大一点的丫环,此种情况束手无策才是常态。
王宝钏指了指屋顶,“从上面走!我见高府院那日登山崖轻松而上,想来这里应该不成问题。”
高士纪抬头目测了一番点点头,“府下可以做到,但三姑娘与梅儿怎么上去?”
长安笑着指了指厅堂内布置的纱缦道,“用那个,不过要多等一日。”
到第二日傍晚时分,长安用缦帐编织的绳梯总算是做好了,厅堂内的桌椅腿蹬被拆得七零八落。这是其他人效仿的结果,因事出仓促,聚来厅堂的人都是空手而来,便只能手动拆除造绳梯了。
夜深人静,厅堂内的人在高士纪的协助下,一个接一个地爬上绳梯从屋顶捅出的大洞上爬到屋顶。
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众人刚跳到地面,迎面跌跌撞撞就跑来一个人,借着月光能依稀看到那人身上的驿兵穿着。
那人正跑着忽见到这么多人,脚步一顿,却不逃反而奔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口里大喊救命!“救命!救命!有鬼!有鬼啊!”
这凄厉声比鬼叫还难听,众人刚逃出生天,岂容这叫声引来其他驿兵?当即有人就给了他一记手刀,那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有…鬼!……有鬼!”有人忽然大叫,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啊……啊……啊……”鬼叫大军瞬间加入了不少生力军,一个比一个叫得凄厉。
长安扯着王宝钏的衣襟连连后退警惕地望着地面,只见刚才还在奔跑的驿兵倒在地上后,转瞬间就化作了一堆枯骨,骨头上散发着幽幽磷火,诡异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