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觉得她状况有点不大对劲,只好拍拍她肩膀说着:“你别多想了,没事的。”
她足足沉默了好一阵子,弄得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这才抬起头,盯着我猛然问了一句:
“姐姐可想去历练看看?”
去历练?我不由疑惑:“什么意思?”
她解释道:“这事是我听楚为哥哥说的,他说他能半年得道成仙骨,也并非倚仗着变异灵根能力,而是去外头好生历练,除了修心神以求心境突破外,偶而也拾些仙草来自个儿炼灵丹,内外并施,以此补贴才得而修身成功的。”
看我蹙眉,她忙补充着:“我知道姐姐在想些什么,食丹药乃强行修练之法,不比中规中矩修得者基础扎实,且容易被药毒反蚀,以损仙骨,可这不折不扣是条捷径啊!比起这样慢慢修到不知猴年马月,灵丹绝对是有用多了,我今年已经十五,姐姐也十七,若再过个五年也没修身成功那样子铁定是比我师傅还苍老了啊!所以无论用尽任何方法我一定会——”
“——你先打住。”
我把手心横在她脸前,仔细思考她说的话,这才终于恍然,“……所以,你用尽方法要在二十岁前修得仙骨,只是为了不想比尊者苍老?”
斜眼一瞥,就见钕渚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美眸瞠大,粉颊绯红,看我打量她,是立即撇过脸,心虚咕哝着:“才没有呢……”
——原来就为了这点少女情怀破事!姑奶奶的你能跟我比吗?我的菩提老祖救命啊!强忍着想当面吐槽的冲动,我摆摆手,尽量保持语气和缓:“这样吧,我劝你还是罢了,以灵丹修道这事并不是常人能做的,况且以此强行修练,尊者若知,铁定是不会高兴的,你瞧尊者可有食过灵药?没有吧,所以你还是别干这蠢事……”
讲到后头,我看她眼神飘移,微抿唇瓣,心思一沉,我不禁惊呼:“你该不会早吃过丹药了吧?”
见她再度瞪大眼,我终于忍受不住掩面哀嚎一声,备感无奈:“我说你这根本是先斩后奏啊!啥都干了还告诉我干嘛?”
“我以为姐姐能明白的……”钕渚耷拉下耳是万般委屈。
长吁一口气,我颇为无言,最后干脆闭上眼,没好气问:“所以咧?你还没说到重点呢。”
语方落,我这臂膀突然被扯了过去,吓得我弹开眼皮,就见她近距离无比认真的盯着我,两眸深情,鼻息可闻,是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着:“姐姐,没有你我真的不行,我这就是跟定你了,有你这事才成,你就跟我一起去吧!你瞧,渚儿这当下已把你套牢了,也代表我把自己的幸福全交给姐姐了!姐姐要对人家负责呀!”
——卧槽!虾米套牢?虾米幸福?小妹你还是讲中文吧?况且你这对话是成亲时跟你达令说的吧?眼前这会儿根本完完全全搞错对象了啊亲!
送走钕渚之后,我真心认为这事有蹊翘。
毕竟身为男配的司命应当不会让钕渚历太大的风险,就算真遭劫难也会第一个冲上去好来段重伤命危使钕渚掉泪心疼……当然还有一种是走相爱相杀故意陷害系列的我们先搁到一旁暂不讨论。但我总觉得这事情并没有乍看之下那么简单,寻思一会儿,在钕渚临走之前,是冲着她摆摆手,表明还尚须考虑,且最大的前提乃是蓝尊者同意,否则一切免谈。
独自一人静神凝想了几日,发现道心仍旧停滞不前,我走出卧房,人在水仙峰上转悠,抬眸远望斜方永华殿那广角飞簷,心绪一动,也真好奇那上品仙器模样如何,相信只要别太靠近那湖水,就这样远远瞅着,应当不会有太大威胁才是。
可我怎样也想不到我寻个老半天的神经病此时会在永华殿前出现,而且那样子貌似是在……钓鱼?
衣袂红艳显着,洛子决头戴着不知哪来的竹篓斗笠,手拄着长钓竿,正低头盘腿而坐,其中最吊诡的莫过于眼前还绑了块红布,竟是在蒙眼钓鱼。
我想起与他初次见面时他也在眼前挂了块布,只能说这家伙穿着实在太有个性,我已是无语置评。话说起这半年来从来都是他寻得到我,我见不着他,纵使人见着了,也只是扔几本书吩咐一两句人便拍拍屁股挥挥衣袖翘头去了,十分潇洒不羁,也诚然不负责任!搞得我有疑惑时也只能拉下脸皮寻蓝天穹帮助,日子过得哪叫万般苦逼。
放眼望去,看他周身水波平静,并未如钕渚所言泼溅,我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发觉无事,这才走到他背后,正要有所动作时却被他先开口了:“徒儿且莫再作偷袭,上次已够折磨为师,还请脚下留人。”
本想又是个好机会,怎料竟被发现,我挑高了眉,是退后一步,奇问:“你看得到?”
他闻言长吁一口气,头连抬都没抬,“……孩子啊孩子,修者有种东西叫神识,酒情欲皆扰神识,使修者识海迷惑紊乱,看不清事实真相。你瞧,为师为了你决定把酒给戒了,你就姑且听为师的话吧。”
我只觉好笑,是坐在他身旁,两手抱胸看他,“你说的话有哪些是能听的?讲几句看看?”
“徒儿这话说的就无礼了,”他解释着:“就好比要你离姓蓝的他徒弟远一点这事说起吧,若是跟蓝天穹兜在一起还有得解,可搭上他徒弟来添乱……母儿你就辛苦噜,不过呢,为师是一点也不心疼你,因为你根本活该呀!”
他边说边摇摇头,我正欲反驳,又闻他笑道:“人家小妹子对你可是掏心至腹了喔,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表彰出来了……那,有句惊天动地的词眼儿叫什么?啊!那个什么败坏伦常……你瞧,这该怎么着咧?”
听这话,我不由变脸,低斥:“你别乱胡说!”
“——唉哟,当真是姐妹情深了呀,”洛子决突然转过头,拉下红布睨了我一眼,凤眼揶揄探究,唇角隐隐勾起,“你这母儿姐姐可真够称职啊!在此顺便问问,你想不想干牵红线的差呀?反正整日在月老跟前晃也耳濡目染了嘛,不如就……”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直直盯着他,是面无表情,可底下拳头已是不禁紧握,“别一句话里拐弯来去故弄玄虚。”
“怎么又生气了?”他一脸无辜,眼巴巴瞅着我咕哝一句:“都已经老实讲了,还是不信……”伸手拉回红布,是转回头脸朝水面,他晃着脑袋,开口语气慵懒闲散:“罢了,为师还是来说些徒儿认为的正经事好了。母儿是想问问历练一事对吧?”
就知道这家伙一定知道些什么!“你觉得如何?”
“既然母儿特地来问为师意见,为师自然不藏私啦,”他指尖轻轻拉了拉钓竿,似在确认有没有鱼上勾,“基本上,历练乃好事一桩,先不论寻灵药什么的,以遭遇磨难而提升修为茁壮,单凭着这点为师自然是支持你去的。”
我对这答案有些意外,不禁皱眉问出:“可我总觉得这事不妥,毕竟余道人徒弟并非等闲之辈,若遭逢陷害恐会不敌,而我与钕渚尚未修得仙骨,此去怕是……”
“——哈哈哈!原来我们母儿这是害怕了不成?”洛子决突然大笑三声,停止了手中动作,语带嘲讽:“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而已,真叫人失望,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
再度被他言语激怒,我咬牙,正想吼骂,又闻他喃喃道出一句:“……可还记得为师说过,不敢以身犯险,不能亲身体悟,追求独属己身之大道,是难以成大事的。”
身体一斜,洛子决一手抵在大腿撑着下颚,另一手握着竿子再度动了动,语调又是那副百无聊赖,“反正你在这世的时间也不算多了,就当作郊郊游,制造美好回忆吧!至于危不危险什么的,你且放心,只须顾好自己便可,其他的就别太鸡婆了,毕竟还有个人可以……”
话在这里突然打住,就见他不说话了,是打起精神,挺直腰杆,两手握紧钓竿,隐隐使劲,原先平静的水波开始剧烈震晃,似是有鱼上钩了。
我尚在琢磨他方才那话,耳边即传一阵惊呼,神经病正单手晃着我肩膀大叫:“徒儿快来帮忙!要钓大鱼了!钓大鱼了!”
什么?我被他摇得回神,只见他站起身一把抓住我手腕就是朝竿子攀去,语气兴奋道:“母儿使劲些啊!可要抓牢了!”我被他搞得悉里糊涂的,两眼盯着湖水,感觉杆子正猛力晃动,洛子决手虽还抓着,人却已跑到我背后,他喘着气,突然俯在我耳边低问着,“……话说,为师跟那个姓周的真的长得很相似?”
这人思想跳跃到让人难以招架,我是一团慌乱,下意识就是点点头,全身注意力被鱼竿带走。
“原来如此啊……”洛子决笑了起来,两手忽然放开,我被他这举动惊着了,诧异地转过头,就见他人已然站在我五步之外,解开了红布,是笑瞇了眼,晃着脑袋一脸愉悦的拍拍手,“愿者上钩了呀,母儿,终于上钩了啊!”
如此意味不明的话说完了,此人便转头一溜烟地爽快离去。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花惹发?我整个看傻了眼,神经病走了这鱼该怎么办?我一个用力拽着鱼竿,未料竿子一下就被我拉了起来,与方才力道根本天壤之别,我不免好奇这鱼可是落跑了不成?却在仔细观察完鱼线后心底发凉,脸上是无尽黑线。
这鱼杆就只有一个杆子外加棉线搭配而已,连个钩子也没有!哪可能有大鱼上钩?
无须多加怀疑,神经病又在演戏耍人了!
气结到无语可骂的地步,我离开了永华殿周围,边走边观察池水可有要喷溅的现象,好不容易通关完毕,我这才转过头,想起我来永华殿的原因。
永华殿乃传说中无门无槛之殿,整栋建筑是一片雪白矗立,除了基本的楹木檐角之外,独有七七四十九扇窗牖点缀尔尔,并无过份华丽装饰。此为创始者永华明所缔造,其代表着有心向道者及可拜师入殿,并无任何门槛规矩可言,更象征修者一视同仁,行事光明磊落,乃是怀有普渡天下众生之慈悲心。我当时一听这典故就忍不住大笑了,若是真无门槛,怎会只收有灵根者?若真求众生平等,又怎会跟人间皇家打起交道且还轻视出生低贱者?只能说这东西就是给人洗脑袋罢了,好来换取自个儿好名声。
因为没有门的关系,远远地便可望见有个发着青绿萤光的物体正被一黄色符腾覆蓋着,怪不得钕渚也想来瞧瞧了,虽说这距离无法让人看得真切,但也让人知晓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虚构讹传,我瞇起眼,想看得更仔细些,瞧那形体,还真如神经病所说的,像极了琉璃夜光杯。
此时只觉倘若此物在我手中那有多好,免去日后一切辛苦,轻轻松松便得到了机缘,再快乐地回到仙界,躺在我自在悠闲的小窝,没啥大风大浪,过着简单鲁蛇的小日子,时儿跟碗公打架、时儿跟月老抬杠、时儿讥笑爱装逼的七仙女姐姐……
想到这里莫名有点鼻酸,揉了揉鼻子,我吐了口长气,决定上桃花峰寻钕渚去,好来告诉她我的答案。
关于历练一事,我是有些犹豫的,可又觉神经病话说的不错,当人们面对挑战时若不亲身去尝试看看,又怎么可能会有所成长?
反正只要一瞧见苗头不对,我立马闪人就是,总而言之,保命要紧。
这当口,我人难得来这桃花峰,以前通常都是钕渚拉着我上来东冲西撞的,嘴里话在囉嗦,脚步又快,一个晃神便可到达目的地。如今我独自一人要寻她,还真不知道要往哪走才好。
正随意瞎走着,就见不远凉亭处有道人影晃过,我心念一动,疑惑着此人是谁,直到看见其一身黑袍,才停顿下来。
黑袍之下,是钕渚身着粉衣的纤细身躯,周楚为与钕渚两人簇拥一起,男人似乎正低语些什么,唇角动了一动。
我整个人呈现严重shock境界,但如果仅凭着眼前此景,是还不足以把我吓蒙的。
因为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我瞧见蓝天穹睁大着俊眸,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吃惊,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仿佛已然伫立许久。
脚步不知觉往后倒退撸,我只想问一句:有没有眼前这出究竟是啥狗血桥段的八卦?
似是知晓有人发现他了,白色身影一个回神,犹若清风一晃而过,瞬间便没了踪影。
我还傻傻愣在原地,就闻钕渚忽地一声嘶喊:“谁准你碰我的!”语罢即是把周楚为狠狠推开。
深以为我这样子也太显眼了,于是只好放弃眼观,迅速以一个华丽闪身翻滚动作改成蹲在树缝处偷听。耳闻钕渚语带哭腔,情绪激动无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明明知道!可我没办法呀,完全没有办法……这件事我能找谁帮忙?能找谁诉说?找你吗?找早已有妻子的你吗!”
“——你明知道我不爱她!若不是父皇的心愿我又怎会如此?我……罢了,”周楚为深深吸了口气,试着保持语调中的冷静,却隐带颤抖,“好渚儿,我向你以心魔起誓,我会永远帮你,我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你明知道这是无果的,又为何如此执着?你跟他的关系是一辈子注定好的,从打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的!你敬着他,我也跟着敬着他,既然如此痛苦,我就带你走,我们就一起离开这永华明宫,作我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难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