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燕岐莫非来自伏陵
郡王是罪臣斩杀的,白於是罪臣怂恿的。
“爹!”
“裴都尉!”
数人异口同声。
裴盛是在为燕岐和白於顶罪,谁人看不出来?!
“你可想清楚了。”圣上垂眸。
裴盛抿唇不语便是肯定。
“裴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前往八千里地巩芦,服役十年。”九五之尊的话掷地有声。
“罪臣,谢主隆恩。”裴盛脑袋一磕却眼睛发亮,感恩至极。
天子没有怪罪到裴家一门的头上,兮宝等人便不会再被牵扯进南郡重案。
“燕、岐。”九五之尊的目光流转至裴盛身后的青年。
那人一身疏漠,眼底里似藏着微寒星芒,即便是面对九龙天尊和万人之上的颖太妃,也没有半寸的卑躬屈膝,骨子里散发着不容人屈尊的曼傲。
他许多年都不曾在意气风发的皇亲国戚中见到这般神色。
不开口时沉寂如同夜色中不着生息的孤狼,一开口就将来龙去脉道说淋漓尽致。
“飞星小将军。”天子又加了一句,言下之意便是重予了燕岐这个军衔军职,然九五之尊瞧了他半晌并没有下一句话,起身时龙袍掠过金案。
他转身缓缓踏出牢狱。
今夜的南郡,水深火热、遍体鳞伤。
“裴大人,圣上只可允你在牢中守孝三日。”颖太妃拂袖,雍容华贵,代替九五之尊施恩。
“多谢太妃。”裴盛脑袋点地,他的母亲遭受迫害惨死,他是被降旨流放的罪臣,能为母亲守丧三日,已是隆恩。
颖太妃颔首,身边的金甲武卫列队而出。
“太妃娘娘。”身后俏声紧随其上,是裴兮宝,她追了两步又觉不妥,站在原地踌躇不前。
小姑娘一身狼狈,裙摆还有肮脏血渍,发髻凌乱却掩不了那堪比星辰的晶亮眸子。
“何事?”
“太妃娘娘,八姑姑可还安好?”裴兮宝连忙福身,恭敬又忐忑,老女人不怒自威,浑身都有着压人的气魄。
祖母说过太妃年轻时见惯了沙场征战白骨累累,那是宫里的女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天地。
此时此刻最能感受,颖太妃宁淡不惊,面对遍地血色火光,毫无惧意。
老女人反倒是很意外这话从裴兮宝口中问出,不安又担忧。
“小八尚在宫中养病,生命无碍,有赖裴小姐关心,”她手里揉捻着佛珠,说话温温吞吞的时候还真是像极了庙堂里慈眉善目的菩萨,“也望你,节哀顺变。”
裴老太太对小姑娘的宠爱人尽皆知,如今一朝殒命,恐其哀伤难耐。
裴兮宝神色黯然。
整个裴府灯火通明充斥着悲恸,女眷们刚从牢狱中放出来就震惊得知自家的老祖宗含恨而终,声泪俱下、嚎啕大哭。
裴兮宝远远看着灵堂白幡,听着梵僧诵经,方大夫人早已哭的不能自己而昏厥过去,赵姨娘带着裴家的孩子跪倒灵前。
裴家一众奴仆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可是,小珍珠没有哭。
她孤身回到拙藤园,取了烛火,推门进了燕岐的房间。
房中无人。
她在柜上层层叠叠排列的书册中寻找着什么。
《拾恨录》。
对,就是这本,当初燕岐翻了许久连父亲都忍不住侧目,裴兮宝小心翼翼的抽下就着微弱火光急切翻阅,是在哪儿——哪儿见过——
她近身接见颖太妃时,恰好瞧见太妃手中揉捻的佛珠上雕琢着木花图,小巧精致,六叶三形,本来她未曾在意,可是就在方才,似有什么东西从脑中一闪而过。
裴兮宝发誓,她见过。
就在,燕岐那把不经意拿来为她削金罂的小银匕上,尾端花团锦簇,差不离二三。
而豫南王与沈泽对其能力的质疑皆来自于一个问题。
燕岐是谁,从何处来。
裴兮宝本以为他们针锋相对是冥冥之中宿世恩仇,可现在一想,上辈子的帝师大人究竟在诡秘传言中是个什么狠角色?
啪嗒。
她正翻阅的手顿住了,泛黄纸张有被揉捻磨损的墨迹,裴兮宝微微蹙眉,画中物、言中字无不是在传颂异族曾经的光辉与篇章——
伏陵氏。
花色是从此族而来。
燕岐与他们又有什么干系,莫非,他来自伏陵?
可裴兮宝记得很清楚,这氏族在早年前就已销声匿迹。
燕岐他——
踏、踏、踏,清晰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嘎吱,门被推开了。
裴兮宝“喝”的倒抽口气,慌乱松手,册子掉在案边,烛火落地湮灭,背后顿冒出被心虚抓包的冷汗。
“宝小姐?”
是燕岐,他应是刚从灵堂而来,还有着颂佛熏香的气息。
月色透过窗流淌在小姑娘的鞋履,她甚至还没有换过整洁的衣衫,发丝凌乱落在肩侧,眼底有怯怯的心慌意乱。
燕岐垂眸看到滚去一边的烛台,他缓步上前,被夜风吹的呼啦呼啦翻页的,恰是《拾恨录》,长指轻轻掂过册子,人却没让开,将小姑娘堵在了自己与桌案间。
“你在找什么?”
燕岐的声音低沉似有鲜闻的暗哑,猜忌带着仿若的试探,烫热的呼吸落在裴兮宝额前,惹得她不由自主想要退却。
小姑娘“咕咚”吞咽了口唾沫:“我、我在找你,”她清了清嗓子,“虽说白副统抗旨闯衙,可,是你替祖母报了仇。”
她以为白耳枳首等皆是听从了白於的调遣才突然劫狱救人。
裴家免去了与沈家的姻亲也免去了为林家拖累的可能,却不料,长源家变遭小郡王勾结,沈泽惊恐之下死在燕岐手中,又与上辈子的结局殊途同归。
或早或晚,或是或非。
裴兮宝忍不住丛生一缕无奈和力不从心。
她依然,没有保护好祖母。
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一世改变下的所作所为究竟会将裴家与自己推向何处。
燕岐顿住了口,小姑娘的眼底里有着些许的悔恨,却没有任何怨天尤人,她是履霜知冰,抑或,见时知几。
“你今夜在圣上面前所说的话,可当真?”她言辞凿凿豫南王数年后的“谋乱”,若说全是瞎掰猜测也未免叫人,胆寒心惊,“书上,不教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