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耽误金雁和李三叔的婚礼,月明找了位落雁坊内气质最好的姑娘教她走路、端茶等等。她学习这些,只为了能做到气质出尘,连拿一根野草也要做得十分优雅。
学了几日,未见明显成效,金雁的婚礼却到了。
婚礼当天,月明穿着龟兹的服饰,脸上蒙了块白纱,与另一个姑娘伺候在两旁洒花,一路跟随在新郎新娘身后。
月明将手中篮子里的各色花瓣向新郎新娘头顶洒去,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婚礼,自然高兴不已。
婚礼持得是龟兹和汉族的礼仪,两者结合,竟有种别样的情致,新意十足。
今日的李三叔格外意气风发,看起来更加英姿飒爽,有着少年般的豪迈笑声以及最灿烂的笑容。
因新娘盖着红盖头,月明虽然看不见金雁的表情,但猜也能猜到金姑一定很开心。
将金雁送到李三叔手中,月明悄然退下,身边的蒙蛏突然拉了下她的衣袖,悄声道:“没想才这么几日,你便成淑女了。”
月明扬起一抹无比明媚的笑容,眼神却涌上一股杀气,似乎说着“我本就是淑女,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蒙蛏撇过脑袋偷笑,好似说着“夸你一句,瞧你得意的”。
在一片喜庆的红色和纯洁的白色中,李勇和金雁对着天地许下一生的承诺,他们以天地为媒,日月为证,从此结为夫妻,恩爱不疑,永结同心。
夜里,月明等人都跑到三叔和金雁的房里大闹洞房,闹完后还不肯退下,蒙蛏以及一群男仆之前在餐桌上故意将李三叔灌醉。待三叔迫不及待地进了屋,他们一群人趴在门外,透过窗纸,看到李三叔摇摇晃晃地向床边走去。
正看到李三叔将要掀开金雁的红盖头,一群人纷纷激动不已,月明一不小心便被挤了出来。
他们挤得急了,竟一头将房门撞开,摔在房间内。看到金姑和李三叔盯着他们,他们马上红着脸退到房外。
金姑的一声娇声传来:“这些个混孩子……”语气中没有愠意,反而有种甜蜜和温暖。
月明识趣地走开了,想到蒙蛏、李宣和哥哥还在前厅喝酒,便向前厅走去。
但到了前厅,只看见哥哥独自一人在那喝酒,他虽有三分醉意,脑袋却是十分清醒,脸色也丝毫不变。
月明上前问:“哥,李大哥和蛏子呢?”
赵风起放下酒杯:“都醉了。”
月明啊了声,要说蒙蛏不会喝酒,喝醉了倒是可能,可李大哥酒量向来很好,怎也醉了。赵风起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回答:“若一个人心情不好,的确容易喝醉。”
“今日是三叔的大喜之日,李大哥为何还不开心?”刚一说完,月明直想拍自己的脸,李大哥心情不好,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缘由。李大哥都将心里的话对她说明白了,她没有答应,这是她的问题。她只希望李大哥能早日想开。
赵风起看出她眼中的忧虑,淡淡道:“很快他便会想明白。”
月明点了点头,拿了个酒杯想倒酒,却被赵风起制止。他冷冷道:“别喝。”
她吐了吐舌头:“今日这么好的日子,哥,我就喝一点,你便让我喝一杯,好不好?”
他拗不过她:“就一杯。”
“好。”倒了一杯,她慢慢地品尝,一点也没被烈酒呛到。
喝完后,赵风起道:“我送你回去。”
“嗯。”
回房的路上,月明挽着他的手,扯着好玩的故事,一路笑着。她想用自己的笑容,让他开心些。也许他看见她的笑,心里也会发笑。
她说:“哥,有一天,我也想像金姑那样,嫁给自己心爱的人。今天,我们一群人在给金姑上妆,上完妆后的金姑竟比平日还好看百倍千倍。金姑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会有这么一天的。”
“如果有,我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你是有意中人了吗?”
月明无奈地笑了笑,没有作答。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们一直都是兄妹关系,也许他对她不过是兄妹之情,她不想他们到时连兄妹也做不成。
快到自己房间时,她道:“哥,我到了,晚安!”说着,跑进了房。
赵风起怔了会儿,看她进屋后,才转身离开。
月明悄悄拉开一道门缝,看着他离去的背景,不禁黯然神伤。什么时候,她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她心里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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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雁穿着一身靓丽的红装,手中执着把美人团扇,一摇一摆中似有万千风情。李三叔神采奕奕,风姿俊逸,两人携手来到园子内的亭子。亭外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今日,金雁要在这里亲自考验和指点月明如何演的更像王妃云凉。
这个世上的女子,金雁看得太多,不管是汉族女子,还是西域女子,只要举止有一丝差错,她都能将它挑出来,像王妃云凉这样的女子,竟让人愣是挑不出一丝错,若说有,便是她的眼神含着一丝冷意,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这样的冷意却十分吸引男人。
男人若真得将一个女人完完全全地占有了,心里还有什么新鲜感。
坐于金雁和李三叔身旁的,是赵风起、李宣还有蒙蛏,染春和庭华姑娘侍奉在侧。
月明穿着一身□□香肩的明黄色曳地长裙,躲在石壁后,心里忐忑不安。到今日,她不过才学了三天,竟便要当着众人的面接受考验,似乎太快了些。
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现在已经不是她的模样,而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月明遂平稳了心神,向他们走去。风吹起她的长裙,她笑得冷艳动人,莲步轻移地向众人走去。霎时间,满园的□□都被她比了下去。
染春和庭华故意打散一串珠子,尽数抛到她的脚边,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脚下踩到一颗颗珠子,脚底一打滑,不禁便要摔倒,正想着运用轻功,但想到王妃云凉是不会武功的,没有办法,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虽然双手及时撑着地,可还是摔得不轻。
蒙蛏急得起身,却被赵风起拉住。她抬头看着蒙蛏,眼里有丝感动,但更庆幸他没来救她,她没站稳已经够丢脸,若他将她扶住,她岂不是会更尴尬。
忍着痛,她尽量不将痛苦显露于外。
待到亭内,金雁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下。她矜持落座,端起桌子上的酒壶为各位斟酒,拿酒壶的手,十指芊芊,手掌中一丝茧也无。李宣近日来为她研制了些许雪颜膏药,能将旧年的所有疤痕和趼子都去掉。从前他没制作,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若一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疤痕,固然美丽,但也没有曾经了。
过往的疤痕,留下过痛,也留下过教训,代表着过去的回忆,如今都没有了,岂不是没有过去了。人是脱胎换骨了,可越加偏向完美,离众生的距离便更远了。他只想她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能欢笑于天地间,对着草原,对着山川,对着河流,想哭便哭,想笑便笑……
像王妃云凉,虽然高高在上,完美无缺,令人羡慕,可当帝王家的妃子终归不见得真好,每天只能对着高高的城墙,像困在牢笼里的百灵,美丽却失了自由。可像她这般的女子,不入宫又实在可惜,所以李宣并不想月明成为这样的人。
虽然李宣总觉得月明单纯可爱,但她的气质中不禁又透露几分皇家风范,隐隐觉得她并非普通的女孩,就怕哪天她也被困在皇家的牢笼中。李宣想着,不禁看了赵风起一眼,不知他是否也发现了这点。但赵风起神色依旧,似乎什么都无法扰乱他的心神,他从始至终都镇定从容地坐着。
月明倒好酒,没见金姑有何反应,暗暗舒了口气。金姑这时开口:“倒酒时,手略有些发抖,你在怕什么?你可知,王妃即便面对大王,也不会有丝毫害怕,只有大王会害怕哪天会失去她。你若连这份自信也没有,是绝对演不好王妃的。”
被金姑狠狠地训斥了,月明想自己定是演得太差了。
金姑优雅地端起酒杯,又道:“不过,这短短几日能演到这般程度,已是不错,以后再多注意些细节,骗过一时,应该没问题。”
月明化悲为喜,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具,落出原本天真烂漫的笑容,嘟囔声:“这王妃真是一点都不好当!”
蒙蛏笑道:“你刚才摔的那一跤,真是太丑了。”
月明努了努嘴,深知蒙蛏心性,想必他说的丑是美的意思,故不怪他,反而暗暗庆幸自己有天竟也能如此美艳。美与丑,她自己能够分辨,之前她刚出场,见他们吃惊的表情,已能猜出几分,心里有丝得意,可惜这副漂亮模子并非她所有。
出场虽然惊艳,但她摔倒是事实,若真是王妃,应该不会摔得这么狼狈。
李宣轻舞折扇,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道:“其实王妃也未必不会摔倒,这就要看怎么摔。如果刚好在大王面前,在大王能够扶住她的情况下,故意摔一跤,反而未必会摔在地上,说不定是摔在大王身上,拿捏得好不显得刻意,又有几分浪漫,增添几分暧昧,倒是王妃可能会做的。”
月明道:“李大哥,你真是太了解王妃了,难道你认识她不成,你这话说得,好像王妃这人心机蛮重的。”
李宣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人,我还的确认识。都说云凉王妃是个汉人,你难道没有一丝奇怪吗?”
月明吐了吐舌头:“李大哥,既然你认识她,何不跟我们说说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李宣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你会知道的。”
月明向蒙蛏使了个眼色,暗暗问了句“你知道吗”,蒙蛏摇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月明又抛了个眼神过去,说着“你不是常常跟着我哥和李大哥么,这都不知道”,蒙蛏也抛了个眼神过去,“他们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
这一来二回,没问出个所以然,月明只得作罢,心想这王妃看来大有来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