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能够选择的人就只有太子了。
他想了想太子一贯的行径,评价道:“忠孝有余,狠辣不足。”
太子梁湛心性仁厚,虽然也聪慧,但是大多时候都抱着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想法,以至于对手下人的约束便有些不足。上一次被贪渎案带累,也正是如此,他本身并没有参与进去,而是手底下的人没有管教好。
圣人显见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之所以罚他禁足,倒不是为了出气,而是希望太子能够回过神来。毕竟是一国储君,将来若是要治国,最重要就是要善于用人,不能受蒙蔽。哪怕自己才能有限,只要能够驾驭人,便能将朝事处理的游刃有余。
忠厚一方面是太子的优点,这让圣人能够放心等到太子即位之后,剩余的几个儿子不会折损在他手上。另一方面,也是太子的缺点,让圣人担心他遇事不够果决,镇不住朝臣,到最后会丢了江山。
这才是圣人抬举晋王的原因,除了太子之外,可托付江山的就只有晋王了。
可是晋王若是上位,以他的手段,恐怕其余的几个王爷都落不了好,包括梁渊。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太子皇兄已经将东宫中的人都收拾了一顿,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毕竟圣人抬举晋王,他这个太子心中才是最不安的。”梁渊说道:“至于狠辣……他身为一国之君,本也不需要狠辣的名声,我替他担了便是了。”
一句话,便是确定了日后会偏扶太子。
沈天殊自是与他同心同德。
说罢正事,梁渊神色顿时轻松下来,斜着眼地看他:“你刚才去了梅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不过是和青戈交代一声罢了。”沈天殊随口道。
却让梁渊敲着桌案的动作突然停住,盯了沈天殊半晌,直到后者看向他:“怎么,风流倜傥的九十八公子什么时候喜欢男色了?”
“呸呸呸!你才喜欢男色!”梁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得意地说道:“你瞧,你果然是在想那丫头。”
喜欢男色这种话当然不是沈天殊能说出来的。还是上一次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有一局梁渊输了,展玉就问他和沈天殊关系那么好,是不是喜欢男色。当时气得梁渊差点找个女人自证清白。
“你有没有发现,把展玉带在身边之后,你相比以前变了很多?”梁渊站起身在屋子里晃悠着说道:“你从前的性格,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更别说,你刚才去梅苑的理由……天殊,你觉得这种理由能说服你自己吗?”
他一脸“我是过来人”的样子,走到沈天殊面前站定,用手中的玉骨扇戳了戳沈天殊的心口:“你已经在连冰身上栽了一次,千万不要再在同一张脸上栽第二次。天殊,你这个人看似难以接近,实际上却不然。兄弟我有一个忠告,无论什么时候千万别忘了她的身份……”
梁渊说的苦口婆心,沈天殊未发一词,伸手夺过他的扇子,作势要扔出去,梁渊立刻紧张地伸手去接:“哎哎哎,你被我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也不能拿我的扇子出气啊!”
沈天殊瞥了一眼被他视若珍宝的玉骨扇,冷哼一声:“瞧你这点出息,也就抱着你的扇子孤独终老了。”
梁渊颇为爱惜地抚了抚扇骨,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她被你派去哪了?”
“她?那个她?”沈天殊故作不明。
梁渊愤愤:“还能有哪个她?”
扳回了一局,沈天殊没有再难为他,径直说道:“跟着展玉呢。”
展玉如今正坐在一间酒楼的雅间内发呆。
她出门时身上没有银子,不仅不认识路,更无处可去。在同一条街上转了三遍,展玉终于进了一家酒楼,和酒楼掌柜商量了,取下一只耳坠子付账。
展玉不知道那只被她抵了二两银子的耳坠,实际上一对耳坠买的时候价格超过了百两。她不懂,酒楼的掌柜占了便宜当然也不会多说。
两盘菜一壶酒,展玉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盯着盘中的菜从热到凉。耳边还回响着沈天殊的那句话:“随她去吧。”
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不知道以后的生活应该怎么样过,离开了沈天殊之后,展玉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生活简直是被当做了米虫圈养,凡事由沈天殊拿主意就好,不需要花费任何心思。
现在倒是傻眼了。
展玉伸手推开了窗户,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孤独。
沈天殊没有拦住她,也没有来找她,对此,展玉不知道自己应当喜或是哀。她的思绪始终还停留在见到连冰的那一刻。
难怪当初梁渊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会把自己错认为连冰,因为如果单看脸型,两个人的相似度基本上可以达到八分。只不过二人的气质不一样,连冰为人温婉,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至于她自己……
展玉动了动嘴角,自己是根本没有气质。
像梁渊这种认识连冰,但是并不算十分熟悉的人会错认她,可是沈天殊却从未将她认错过,是因为了解。他知道连冰是什么样的人,当一个人和另一个太过熟悉,已经不需要从容貌进行区分。
所以即使是个替身,自己也是个不合格的替身,展玉自嘲地想道。
沈天殊究竟是爱连冰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甘愿娶自己这个不合格的替身?抑或者他那句要娶自己并不是真心,只是说给连冰听的,好让连冰知道他的忠贞不二?
展玉斟了一杯酒端起来,刚想入口,耳边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主子要见你。”
手中的酒杯因为惊吓而摔在了地上,衣襟上也沾了酒水。
她起身下楼,根据那个人的交代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街角,而后有人现身,让她用烟布蒙住眼睛。
接下来被人带到了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眼睛被蒙上让她格外烦躁,每每想拽下眼前的布,就能听到给她带路人轻咳一声的威胁。原本心灰意冷的心情,倒是因为吐槽便宜主子的愈加变态而稍微好了些。
与此同时,她也再次想起了自己最初的那个猜测。
自己的主子,会不会就是沈桓?
从一开始她见到那个主子的时候,对方就一直戴着面具,因此直到现在她也未曾见过对方的真正面目。之前也是觉得二人的背影有些像才会产生怀疑,现在突然多出来蒙眼的要求,倒是让她的怀疑更多了些。
会不会那个人正是沈桓,因为今天见到了自己,察觉到了自己对他有些怀疑,所以才会让自己蒙上眼睛?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过欲盖弥彰了一些?展玉不觉得自己那个变态主子是这么蠢的人,会想不到蒙眼只会让自己的怀疑加倍。
她思绪万千之时,便听到先前把自己带来的那个人的声音:“见过主子。”
“你先下去吧。”便宜主子如是说道。
没有多余的话,原本站在展玉身边的人一闪身便消失了。
展玉心中有些紧张。
“擅自离开沈天殊,难不成是不想要命了?”仍旧是冰冷刺骨的语气。
展玉双眼被蒙上,失去了视觉之后,听觉反而更加灵敏了些。尽管便宜主子的声音不带感情,可是她却觉得声线与沈桓的有些相似。
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她伸手想要拽下自己眼睛上蒙的布,好一探究竟。
“你不应该挑战我的忍耐力,如果你不想从此之后这双眼睛再也看不见的话。”一句话,让她伸起来的手顿时放了下来。站在她跟前的这个人,当初能够喂她服下剧毒,能在她拒不配合被毒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时候,淡定的袖手旁观。
别人的威胁,也许仅仅是威胁,可是他的话……展玉心中生不起来一丝质疑。
看,让她屈服就这么简单。展玉自嘲地想道,刚刚被下毒的时候,她还想着宁愿死也不会被人利用,可惜毒发了一次,她就妥协了。
忍受不了那种痛苦,更没有自尽的勇气,所以她只能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
不能看,她问两句总不能把舌头也割了吧?
一咬牙,展玉开口问道:“你把我派到自己弟弟的身边,究竟意欲何为?”她想确定她这个便宜主子究竟是不是沈桓。
“弟弟?”对方冷嘲一声,语气并无半点不对劲,周遭的人也没有动静。
展玉蹙眉,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她还想继续开口试探,可惜对方已经不给她这个机会,开口说道:“带下去,先关起来。”
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人拎走了。
真的是拎走,完全脚不沾地的那种。等到她重新踩在地上的时候,似乎是被带进了一个小房间内,那人把她扔下之后就关上门离开了。展玉甚至还听到了他上锁的“喀嚓”声。她连忙拽下眼前蒙着的烟布,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装着柴火杂物的小屋子里。
应当是柴房。她皱了皱眉,看着成堆的木柴与地上厚厚的稻草,难道自己今天晚上就要住在这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