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的是四叔的身体，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当下从里兜翻出一沓钞票出来，数了数竟然有两千多。
“你先去护城桥底下藏着，我去给你买粉底液和衣服。你自己这个模样根本没法子见人，一旦你被定为异类，在人间寸步难行。”
“好，我等你。”黠眸的确有做女仆的潜质，相当听话。
四叔的身体被黠眸在成长的时候吸收了一部分血肉，形体消瘦了不少，这衣服也有点肥了。不能光记得给黠眸买衣服，我自己也要搞一身。
在睢县南关有家美廉美卖场，山寨？废话，小县城当然是山寨的美廉美。不过里面的东西还算上档次，很多国内一线品牌都有驻入。我在这里读高中的时候陪同学来过几次，也买过几件打折衣服，t恤牛仔裤之类。
美廉美卖场要九点开始营业，现在是六点，我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无处打发。沿着水口路一直往北走，漫无目的的搜寻三年高中岁月留下的足迹。
不知不觉我就来到了老睢中，暑假还没过，校门只开了一道小门。
我走了进去，在校园里继续追寻逝去的青春。
没想到这么早也能遇见熟人，班长兼班花吴宁正坐在石凳上面翻杂志，她爸就是校长家就在学校里面。
吴宁扎着马尾，戴着超大太阳镜，上身穿粉红色运动款t恤，下身穿了一条牛仔七分裤，脚上是浅绿色袜子，纽伯伦板鞋。看起来非常的清纯，健康。
清晨的阳光还不算浓烈，搭配着芳草如茵，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就这样定格了。
班里的所有男生几乎都曾暗恋过她，除了我。
在毕业册上面留言的时候，她给我的寄语是这么写的：所有人爱慕的我，为何牵不起你温柔的目光。
而我写给她的留言则是八个字：出身农村，早已订婚。
似乎是心有所感，她抬头看到了我，放下手里的杂志走了过来。
“嗨，好久不见。”我率先打招呼，因为她正在揉眼睛确认是否在做梦。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么早？你昨天就来了吗？”吴宁一口气抛出三个问题，不带一个白痴的。
学霸就是学霸，推理能力就是强。
我一时无言，只好点头默认。我们镇到县城的公交车至少要八点后才开始运营，我六点多就出现在这里很显然不符合常规，除非我在县城过了夜。
“你脸色怎么那么差？”吴宁又往前走了两步，距离我伸手可触。
“额，最近没休息好。”
死人脸当然差了，这不废话吗。
“你吃早点了没有，红绿灯那里新开了一家肯德基，我请你吃早点好吗？”
这温柔的语气，诚恳的态度，我就是想拒绝也不忍心啊。
我俩并肩走路，她瞅着脚尖，我瞅着她的侧面。
张国荣有一首歌我很喜欢，是班主任在元旦晚会上唱过的，歌名就叫做《侧面》。
犹如巡行或汇演，你眼光只凝注我侧面！
“你在偷看我。”吴宁轻轻的说。
“嗯，你很好看。”
“你未婚妻好吗？”
呵呵，终于还是听到她问这个问题。可是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心爱的大眼姑娘郭爽，九天十地连残魂都不余一丝，除非时光倒流回到她跳井之前。可惜时间是个矢量，永远无法回头，即使在理论物理学上也找不到时间回头的任何可能性。
“她已经死了，失足坠井。”
我这话一出口就等于把聊天的气氛破坏殆尽，吴宁是很直接的女孩子，她不会安慰我，因为安慰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脚步变得更加缓慢，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再渐渐拉远。
到了肯德基，吴宁给自己点了一杯卡布奇诺，问我喝什么，我摇头，于是她给我弄了个肯德基全家桶。
她在照顾我，结账的时候也是她抢先付了钱。
“你来县城有事吗？”
吴宁用小勺搅拌着咖啡，低头小声问我。
“看我四婶，在中医院住院。”
“哦。”
如果是以前，我一个人可以干掉双份全家桶，而现在我毫无食欲。一是因为身体不再依赖食物补充能量，二是因为我的五感已经完全丧失，吃啥都没有味道。
“你报考了那所大学？”
“我高考成绩作废，红笔答题，违反考试规定。”
吴宁听到后，身子轻轻颤动，几滴眼泪顺着白瓷一样的面颊落进了杯子里面。
之后就是大段的沉默。
“为什么你的世界一片悲伤？即使我鼓足勇气也不敢轻易走进。”吴宁抬起头看着我说。
我的经历这么惨，谁敢靠近我？未婚妻死了，亲人住院，高考成绩作废，这三件事哪一样都是让人心生同情，更何况是三件都发生在我身上。
如果我再告诉吴宁，我现在爹死娘死成了孤儿，还不知她能不能接受。
“呵呵，可能因为我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吧。其实我也想问，你为什么特别的关心我，我长的既不帅气也不潇洒。”
“但是你很忧郁，骨子里的那种忧郁，印刻在眼神中，永远也擦不掉。”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哎，少女最多情。所谓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半了，等我走到南关美廉美卖场就要营业了。和美女在一起伤感，时间过的就是快。
“我要去美廉美买衣服，一起去吗？”
“好啊，我最会选衣服了。一起走路过去，我喜欢和你一起走路，好像每一步都踩在心弦上，无论快乐还是悲伤，我都很享受。”
“……”
吴宁给我挑了一条里维斯牛仔裤，一条磨砂牛皮腰带，一件黑色无袖黑色衬衫。就四叔这个身材，肩宽腰窄这么一打再扮叼根雪茄就是活脱脱的西部牛仔。我当即把新行头换上，旧衣服直接扔了。
“再陪我买粉底液，化妆用的那种，效果要好的，最好能把黑人刷成白人的那种。另外我还需要一套廉价女装，越便宜越好。”
“你买粉底液和女装送谁？”
“一个朋友，如果你很好奇，我可以让你见见她。”
吴宁对我这么好，我能报答她的只有开阔一下她的人生经历，让她见识一下灵异事物。要知道很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灵异事件，更别说亲眼看见魔君分身这种非常罕见的存在。
把秘密当做钞票，来偿还吴宁的情谊。不知道有多少富豪愿意出钱白日见鬼，灵异事物的确切存在对科学家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诱惑。我觉得用这种方式报答吴宁，很合适。
我也打算一会就告诉她我现在的身份和状态，否则这傻姑娘在以后的岁月里还不知道要为我难过多少次。等她知道真相后，好奇心会杀死所有的悲伤。
两瓶雅诗兰黛花了我五百大洋，而买给黠眸的一套女运动套装才花了八十块钱。至此四叔的两千块钱只剩下一半，也不知道够不够替四婶办出院手续。
我领着吴宁来到护城桥下，远远看见黠眸正抱着双膝望着桥底的蝙蝠穴发呆。
“吴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冲击你的认知观，你要有心理准备。先给你说一下，要用粉底液的那个小姑娘她不是人，也不是鬼，应该算是一种魔吧。”
吴宁瞪大了眼睛，看清楚我不是在开玩笑后问我：“这世界上真的有魔吗？”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嗯，走过去吧，我相信你。”吴宁的眼睛亮了起来，女人的好奇心最重。
黠眸听到动静对着我们走过来，黑面黑瞳，莲衣战甲。
尽管不是故意，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冲击过来。
吴宁身体一缩，忍不住拉住了我的手。
而我的手是那么的冰凉，很明显又加重了她的恐惧心理。
“主人，你这身打扮真好看，很帅气。这位姑娘是你新找的情人吗？”黠眸很勤快的从我手里接过口袋，对于我身边站着的吴宁十分好奇。
“她是你的女仆？”
“嗯，真实身份是一个太岁魔君的分身，而太岁魔君又是血太岁进化而成，怎么说呢……”
我舌绽莲花，尽量在两千字之内解决了黠眸的来历问题，又用了将近一万字描述了我判官代理人的身份以及高考之后的悲惨遭遇。
听完整个故事，吴宁的反应相当令我佩服。没有过分惊惧，更多的是怜悯。
“真难以置信，我想摸摸你的脸。”
我凑脸过去，让她抚摸。
“这不是在做梦吧？”
“当然不是，你能帮我给黠眸化个妆吗？她太黑了，走在人群里太扎眼。”
“嗯，好。”
我背过身，让吴宁给黠眸换衣服。
过了一会，吴宁喊了一句好了我才回头。
黠眸的脸现在看起来很正常，高品质粉底液物有所值。就是那身衣服有点别扭，不太符合黠眸的冰冷气场，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
毕竟也才花了八十块，不要想太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