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你要帮我”二人刚刚走进宫门,容映就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新月。
新月顿了顿,这是他第一次在容映的口中,听到“帮”这个字,不由的心中一紧,道“你说。”
“就我知道的情况是,父皇在皇后咽气后,就将皇后宫中所有的人赶了出去,现在更是留下皇后一人在坤宫殿中,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也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为她操持后事,可是皇后毕竟已经去了,这后事入殓还是要办的。我现在就去城楼上,去跟陛下请旨,你先去皇后宫中,她的嬷嬷应该还在,你与她一说,就说我的主意,她一定会听了安排的。等父皇从城楼下来,一切就会恢复正常的。”说着,容映转身就往城墙上了。
新月点了点头,颦儿有些害怕的靠了过来“姑娘,您别去啊,万一陛下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呢?”
新月看着颦儿拉着自己的手,想了想,一边往坤宫走,一边对颦儿说“那我就问他,知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讨厌不干不净的躺着了,她喜欢穿着艳丽华丽的衣服。”
新月说着话,也是为自己打气,自己说到底不过只是郡主,有何能力为皇后安排后事,但想着容映的急切,和城楼之上的陛下的崩溃,新月还是握紧了拳头,心中想“死就死了。”
坤宫好像比新月想象的远一些,但是她在这几乎空无一人的宫中,一阵小跑,还是很快就到了坤宫,这个四四方方的大殿,此刻门窗紧闭,有风呼啸而过,但就算是在微小的风,也好似吹不尽殿中。
新月刚刚走近坤宫,在门口,就被禁军拦了下来,新月皱眉,这亲自在坤宫门口守着的,竟然是禁军统领肖来成。
只见肖来成一声厉喝“来者何人?这里可是皇后宫殿,陛下有令,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去。”
新月还是第一次在内宫,见到这么多的禁卫,想来陛下从一开始,就知道容映会来,所以先设下拦着的人。
她皱了皱眉,对肖来成说“大人,我乃安宣侯府的新月郡主,我想先请大人派人把这坤宫中的掌事姑姑交出来,我有些事情要与姑姑说。”
“你不进来?”肖来成没想到这来的,还是个软钉子。
新月点头“暂时不进去。”
“那好吧。”说着,肖来成随便指了一个兵士,进去叫悦姑姑了。
悦姑姑没想到会有人来,她也被拦在了内殿外,主子乍然去世,早已经六神无主,跪在殿门外,哭得起不来,一听新月在外面等她,就立刻爬了起来。
身边的小丫头们扶着悦姑姑“姑姑慢一些。”
“走,扶我,扶我出去看看。”说着,悦姑姑几步已经走出了殿门。
而新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就直直站在她面前的肖来成,说“大人,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他担心因为陛下太过悲痛,娘娘的后事无人操持,所以才有我过来的。”
“郡主,您就不要为难我了,如今说话算数的,还是陛下。我是陛下的臣子,还不是太子殿下的。”肖来成是个刚直不阿的人,新月只是靠嘴皮子是说不动他的。
就在这时,悦姑姑被两个小丫头架了出来“郡主?您怎么进来的?”
新月看着已经走不成路的悦姑姑,有些心疼的迎了上去“姑姑,我是跟着太子殿下进来的,他去劝陛下了,让我先来看看娘娘。您说娘娘怎么就…”
悦姑姑看着新月哭了,她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泪,也哭了出来。
“姑姑,现在不是哭得时候,重要的是娘娘的身后事,现在外面的人进不来,娘娘入殓等事,应该尽早操持起来啊。”
“姑娘有所不知,陛下就是不允许娘娘入殓,娘娘刚刚薨逝的时候,奴婢也进去问过,可是被陛下当胸一脚,踹打了出来。陛下当时就大喊,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允许动娘娘的金身。”
新月见悦姑姑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想来被踹的不轻,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进去看看,于是新月对悦姑姑说“姑姑,我想先随您进去看看娘娘,这样太子殿下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
“姑娘,他不是太子殿下,他的太子之位,也不过是偷了我们殿下的。”悦姑姑提起容映,就愤愤不止,想来皇后也知道,容昭是怎么死的。
“姑姑,您还记得昭哥哥啊,若是昭哥哥还在,他能看着娘娘的金身无人收敛,就那么放着吗?”新月抬高了声音,悦姑姑听了以后,抽噎一声“姑娘,殿下他不会…”
“您也知道昭哥哥不会,所以您还不带我进去看看。我得昭哥哥疼爱多年,对了,公主呢?公主去了何处?”新月四处看了看,最应该在这里主持大局的,应该是皇后仅剩下的孩子,陛下除了容映外,仅有的女儿容珏。
“公主,公主她也被堵在了宫外。前几天公主就去了上清宫,为娘娘祈福,如今并不在宫中。”
“既然公主不在,娘娘灵前,就应该有人守着,姑姑,您劝不住我,我一定要进去看看。”说着,新月就往里面冲。
肖来成见新月硬闯,她毕竟是个女眷,他们一群男子不敢碰她,只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对着新月,新月向前,眼见刀斧就落在她身上了,悦姑姑大喊一声“够了。”
新月顿住了步子,而悦姑姑已经拉起了她的手,二人一起走了进去,肖来成拦她,只听悦姑姑钝声开口道“肖统领,您是禁军的统领,而我是这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如今就算是皇后不在了,我的话,在这坤宫中还是好使的,您若是违背,是不是并没有把娘娘放在眼里?”
新月这才明白,容映为什么让自己先找悦姑姑帮自己,若是没有悦姑姑的支持,自己第一道门都进不来。
肖来成还想拦,但是新月说道“大人,就算是陛下现在不愿意为娘娘入殓,可是娘娘总是有一日要入殓的,您是阻止不了的。”
说完,新月与悦姑姑走进了坤宫。
走至内殿门口,新月看见陈设依旧的正殿,不过是一夜之间,这里空荡冷寂的好似一个巨大的棺材,没有一点活气。
而内殿紧闭,悦姑姑走到这里,也好似没有力气再向前了,好在内殿门口并没有人守着,可是就是没人敢进去。
新月站在门口,手已经抬了起来,可是却没有力气让她推开,悦姑姑一瞬不瞬的看着新月,不阻止也不前行,只是就这么看着。
新月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了柴皇后,那是个好似得到了一切,却不开心,失去了一切,也没有太改变的女人,她得到了陛下近乎病态的爱怜,可是她却难展片刻的欢愉。
太后说她是个不知道知足的女人,但是她的悲喜好似除了陛下以外,无人可以理解。
新月想了想,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推开了殿门。
这封的严严实实的宫殿,好似自里面吹出了一阵风,新月有些恍惚,这风从她身边而过,好似一片轻如蝉翼的灵魂得到了解脱,从这禁锢着她的地方飘然而去。
悦姑姑也好像感觉到什么的哭了起来,新月抬步,越过门槛,走进了内殿之中。
皇后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好似睡着了一样,只是她的腰身已经塌了下来,面无血色,无一不在说着她已经死了的事实。
新月上前,悦姑姑也跟着新月进来了,身后那些伺候皇后的侍从紧随其后,都在看到皇后的尸身后,俯身跪在地上大哭。
新月却冷静了下来,对悦姑姑说“姑姑,去叫入殓嬷嬷过来吧,为娘娘收拾仪容,让她好上路。”
悦姑姑点了点头,从新月进来后,她感觉到自己好似有了主心骨,于是立刻派人去唤人进来。
虽然陛下不许,但是内廷司早就已经开始准备皇后身后要用的东西,皇后所要穿戴的凤袍和金冠,更是一早就准备好了。
入殓嬷嬷新月认识,就是为太子妃入殓的那位,可是新月却想不起她的名字。只是见她手法轻柔老练,新月也不忍心再看,所以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皇后的宫里,已经人来人往了,而门外守着的禁军,就好像一个笑话,但是他们没有得到陛下的命令,谁都不敢撤退离去。新月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希望容映可以快一点说服陛下。
容映这边,他从小习武,步伐极快,转眼就已经登上了城楼,到了陛下的身后,二人离得很近,陛下才发现了他。
此时陛下赤脚散发,狼狈不堪。看到他以后,伸手指了指容映,大声的说“不要过来,你要是过来朕就跳下去了。”
容映先是一愣,最后不可置信的开口道“您是在威胁儿臣吗?您是天子,难道还需要威胁别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是啊,朕是天子,可就算是天子也有办不到的事情,我心爱的女人死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陛下想到这里就失声痛哭了起来。
容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目赤红着对着陛下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父皇,你跟儿子回去吧。皇后娘娘还等着您为她主持丧仪,她是个体面要强的人,若是还在的话,挺是受不了这样的对待的。”
“你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她是最不在乎这些虚名的,对于她来说,死了就是死了。把她丢进乱葬坑里又能怎么样了呢?”陛下冷笑,可是眼泪还是不住的流出来。
容映见陛下有点水米不进,于是又往前走了两步,这让陛下有些紧张,只听他开口说道“父皇,皇后娘娘可以不在乎,可是儿臣想着您应该很在乎。你若是还这样下去,或者是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那就没有人,会为娘娘真心的办一场体面的葬礼。你保护了皇后一辈子,她在失去太子哥哥以后,也一直在尽自己的晚景凄凉,如今你就要让她的这个担忧成真了。您的痛苦我没有办法理解,可是你不能让这种痛苦,影响了你的理智,身为一国之君,你怎么可以感情用事?”
容映好像说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陛下放声大笑了起来“感情用事?我这一生关于她的事情,从来都是感情用事。不然我根本就不会得到她。容映,看来你依然没有爱过一个人,这也算是老天爷对你的一种惩罚吧。”说完,陛下好像好受了一点,他向容映的方向走了几步,然后一把摔倒在地上,他晕了过去。
容映立刻叫守着的人过来,抬走了晕倒在他怀里的陛下,然后对下面的侍卫下令道“打开城门,放人进来。”
陛下因为悲伤过度,又积劳成疾的倒下来了,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也都是摇着头,最后太医院的院正张太医,对容映和已经进宫来的文武百官说了句实话“陛下本来就有油尽灯枯之相,如今更是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这一夜对于陛下来说,是十分漫长的折磨,如今,他也只有一口气撑着了,殿下,诸位大人,还是尽快,准备下吧。”
容映走皱了皱眉,他觉得一股压力压在了他的肩头上,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本来跪在陛下的床前,这会弯着腰好似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太医想要为容映诊脉,却被他一把推开“你们要尽力的医治,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父皇若是有什么事,本殿让你陪葬。”
说着,容映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陛下的床前,扫视着跪了一地的宗亲大臣和文武百官,声音不大的问了一句“如今父皇重病,外有强敌环伺,内有皇后娘娘的葬礼,我身为太子,理应暂时接替国事,建立国政,众卿家可有什么异议?”
此时自然不会有一个人提出任何得意见,无论真心还是假意,都状做心悦诚服的跪地大呼“请太子监国,请太子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