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年节夜宴终于开始了。
安澄看着丫鬟井然有序的把那些菜色端上桌子,摆成孔雀开屏的样式,期间没有一点声音。
因为是正宴,不比寻常,魏氏和沈氏不好像往日那样随意,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老夫人身旁,实打实的布菜。
一人布了三次,才放下筷子落座,在老夫人面前和大老爷二老爷并安澄等一众孙辈,只坐了一半椅子。
桌子上菜色,其实说起来,和平时差别也不大,只是摆的样式都格外不同些,每道菜都必透出些喜气来。
实际上夜宴吃的拘束,不比往常,尤其菜色也是早早做好放在蒸笼里温着,要时直接拿出来的。
放在嘴里也不如往日的爽脆新鲜。
吃得更多的都是心意,谁都没吃几口,等这顿夜宴吃过了,才是真正有趣的来了。
安淇笑道,“祖母,畅音阁那里已经预备下了,咱们过去看戏听曲?”
老夫人点点头,“既然如此,咱们早早过去吧,那些人备着也冷。”
安淇已经叫人传来了软轿,一行人都上了轿子,等到了安淑这儿,偏又闹新文儿,“我可不自己坐个轿子,闷得慌,我和九妹妹做一个就好。”
安淇听安淑这样说,点头笑道,“这也罢了。”
等到安淑和安澄坐进一个轿子里的时候,安澄只听见安淑长长叹出一口气,“阿弥陀佛,可算把这正宴混过去了。”
“年年就属这个时候最闷了,大伯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其实按我说来,过年嘛,就该热热闹闹的。”
“这上面唱着戏,咱们在下面一边吃一边看,多热闹!”
“前两年好不容易祖母被我说动了心,偏大伯父说不是这样的规矩,只好还是如此,吃过了规矩比往日还严肃的正宴……”
“然后去看戏,实际上,虽说去看戏,底下也是摆着果子点心,热汤热水的,比正宴还正宴呢!”
安淑拉着安澄的手,“那时候更随意些,咱们两个坐一起!”
到了畅音阁,果然色色如安淑所说,安澄不爱看戏,只认得出台上唱的是《哪吒闹海》,安淑却喜欢得很,给安澄讲起来不住口,“咱们家的戏也算是好的了,身段嗓子配乐,都挑不出什么,只是古板了些。”
“倒是之前你没回京的时候,我去宁郡王家里做客,看的他们家的戏,那才是真真的好的,各式的新样儿不说,还都是名角,整个京城里估计也就是宁郡王家里,才能凑齐那么多人了!”
“若是旁的,怕是不能一口气都请来……”
安澄听了也好奇,“宁郡王怎么就都能请来?”
虽说皇家王爷,尊贵自然不必多说,可是京里最不缺的就是尊贵人,这家要摆戏,那家要看戏,另一家整个戏班子里,又独独就要那一个人……京城里可不光这一个王爷尊贵,哪个尊贵人都不好得罪的。
想要把京城里所有名角儿一起请来,也是不容易。
安淑左右看看,更压低了声音,“我和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这也是我听来的……”
“据说啊,这个宁郡王,平生不爱旁的,就爱写戏文,给京里许多名角儿都写过戏文,还有些就是他捧出来的呢,只是不叫人知道罢了……”
“那些戏子都和他好,听他家要摆戏,早早的就留好日子了。”
“所以,我们手帕交之间也悄悄说过话,这京城看戏最好的地方,不是戏园子,是宁郡王府里。”
“哦……”安澄也是喜欢听八卦的人,安淑其实说的不多,但也够她听个热闹了。
安淑不比安澄,说了这细想想就透着点旖旎色彩的闲话,自己就微微红了脸,又叮嘱了一遍安澄,“可不许说出去!”
安澄郑重点头,“一定!”
安淑扯完闲话就专心看戏去了,安澄看不下戏,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左看右看,也是有意也算无意的,就看见了安滨。
安滨坐的地方离安澄挺远的,或者说,离戏台子就挺远的。
安淇陪着坐在他身边,不住地给他顺着胸口,他俩坐的地方隐蔽,正好在灯笼快照不到的地方。
大家都在看戏,若不是着意回头,也未必能留意到。
不过安澄算是知道安淳说的那个——“白的渗人”的脸色是什么样了。
安滨——安澄只看着他,都觉得自己快跟着上不来气了。
这样的身子骨,还在这冷天出来,深夜里听这戏台子上咚咚嚓嚓的声音,能受得了吗?
安澄想了想,不好直接过去,只绕过自己的座位,去了沈氏那边,“太太,我有点胃疼,想喝些暖暖的花露汤,您房里还有吗?”
沈氏一听,急忙关切的把手炉拿过来让安澄抱着,“可是呛了风了?”
想了想,不放心别人,安澄又拉着她的袖子不松手,便起身向老夫人告了罪,亲自带着安澄去松翠园。
轿子里,沈氏一手抱着安澄,一手用碳炉给安澄捂着肚子,“也是怪我了,倒是防着你们吃的多了,预备下了山楂水,但不想你这小人家,吃了东西,在外面一趟趟的,还会呛了风……”
轿子厚实,外面婆子也听不清里面说什么,可安澄还是压低了声音,“太太别担心,我没事……”
“我出来,是有事儿想和太太说。”
沈氏低头看着小女儿,小小的脸一派严肃,不禁笑了,“好,我们安家九姑娘,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