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玄天成人未进屋,声音便到了。
明黄的帐子整齐的垂落在一旁,正给洛明真瞧着脉象的太医听见这话下意识便转过头来。
“皇上——”太医慌忙的起立,就要给玄天成跪下。
玄天成几步走到跟前来,满目焦心的看向床榻上的洛明真,朝太医挥手:“免了免了!朕问你她是怎么了?”
此时洛明真的神色如常,看上去像是刚睡着一般的平静。
“回皇上,这位姑娘身中剧毒,刚刚是毒性发作,臣暂且听从了她的意思将她备下的药丸给她灌下,这才好转了些。”太医弓着身子回道,额上一层细密的汗。
他今日本是留守在太医院里的值班太医,昨夜大半的太医已然是被六殿下召出宫去了,此番太医院里就留下了几个年轻的,他是较老一辈的医者,故宫里突然出了事,自当是他打了头阵了。
临了被人从太医院拽了出来,几乎是提着魂魄来到了这里。因太医院离今日这座宫殿近,也没费什么功夫便到了。
只是当他瞧见发病的洛明真时,方才知道这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宫里住了个外人的事件主角是长的什么样子。
待他到了的时候,洛明真已经疼得躺倒在了地上翻滚,屋里的宫女围着手忙脚乱的却怎么也没将人给扶起来。
回想当时的情景,就知道洛明真病得不一般,如此再给她看脉象时,确实是让他心惊了。
中毒倒不是让人惊讶的,让人惊讶的是这姑娘身上的毒他实在是没能诊断出来是什么。
此时再看皇上的神色,太医心中倒是渐渐的想到了些什么,只没等他细细琢磨,玄天成便在一旁说话了。
“这么说这下是无大碍了?”玄天成将目光移到了太医的身上问道。
太医赶紧的将头给垂了下去,拱手回道:“依老臣之见,暂且无碍,只是……”
“说。”玄天成眼神微凛,威严四散。
“只是这姑娘体内的毒素已经累积得太深,恐怕很难治愈。”太医抖了抖肩连忙说道。
听了这话,玄天成身上的气势渐渐的消散了去,似是过了良久,才低低的说了一声:“下去罢。”
待那太医退出去后,玄天成又说道:“白公公,你也带着她们下去罢。”
侍立在一旁的白公公柔声应道:“是。”
随即便带着屋里其余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床榻上的洛明真此时眉目舒展,面色如常,已经很是平稳的在呼吸着。
玄天成上前一步,在床榻边上稳稳的坐了下来:“你都听到了吧。”
这下,床榻的人眼皮一动,缓缓睁眼。
洛明真心中低叹一声,还是将眼睛睁开了来:“无碍,除夕很快便到了,我等得到。”
她最近虽并无大碍,也只是在这大殿中走动,可体内的病症她还是感知到了些许。
确实是觉着身子沉重了些。
除夕之日,就是解药制成之时。
“你是要回洛家?”玄天成看着洛明真,眉眼间似闪动过什么,问道。
是啊,她得回去等着解药。
解药在伯父那里,洛明真并不清楚这其中的事情。
她需要回洛府去。
可是为何玄天成知道?
这么一想,洛明真便看向了玄天成。
“嗯,”洛明真认真的点了点头,“请皇上准我回去一趟罢。”
“你需要的是凤凰血,身上带着你解药的那个人我找到了,不日便让人将她带进来,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罢。”玄天成不容置疑的说道。
他知道洛礼甫找到的那个人是谁,宋家的孩子宋思明。
此番也来京京考,如今武考也已经结束了,已然是到了能将她接进来的时候。
练武场。
玄玉看着眼前侍卫端过来的一只密封的箱笼:“可是将卷子都收齐了?”
“都收齐了。”一旁为首的袁大人回道。
玄玉示意袁大人上前去将箱笼给打开,随即面向屋子里其余的考官。
此时屋子里很是寂静,大家都等待着这只箱笼的打开。
“烦请诸位在此做个见证,因事关太子性命,此番开卷求法也是无奈之举,一切都为了救人性命。”玄玉说道。
片刻后,那只箱笼应声而开,里头白花花的卷子便显露了出来。
在座的众人目光一下都聚集在了上面。
这里头,兴许就有他们今日想要的答案。
尤其是太医院的人,此时人人都俱是紧张不已。
袁大人亲自将卷子都整齐的叠成了一打,然后捧着这打卷子往旁边的大长桌上轻轻的放下。
“诸位,且细细的看。”袁大人朝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太医们说道。
太医们这才上前几步,在长桌旁一字排开,细细的将分到手里的卷子细细的看过去。
这些卷子上,考生的名字俱是被大红的纸给黏遮盖住了,故也不算是非常的冒险。
玄玉也坐在太医们的对立面,正认真的看着他们的神色。
一旁的主考官员们也站在一旁看着,确保卷子不被动手脚。
大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太医们才从这些卷子里挑出了几张值得商榷的药方。
又看他们交头接耳小声的交流了一阵,方才派出了一人拿着那几张最终确定的卷子走到玄玉的面前。
“请殿下过目。”
玄玉接过那薄薄的几张卷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翻阅完后问道:“依你们之见,该怎么办?”
那太医像是一早就料到玄玉会这般问,此时小心的上前半步,从那沓卷子里抽出了一张放到面上:“殿下,此法兴许可行。”
洛府里,这日依旧是门可罗雀,可内里的院子却大不相同。
虽说自从洛礼甫知道洛明真进了宫后已经在自己的院子里闭关了许久,也传出口信来说这段时日谢绝访客,但府里的儿孙们却都并未多加约束,这不,洛明空今日又听得了一个消息,这会儿正往周明扬的院子里来呢。
在院门前碰上了个丫鬟,打听了一句知周明扬在屋里。
“明扬——”洛明空一路往里走,边走边说道,“走,今日陪我去见个人。”
说着几步便跃上了台阶,也不等里头回话就雀跃的走了进去。
这一入内,便看到周明扬正从里间的屋里出来,只是环视这屋里并不见那个绿眸女子。
“不去。”周明扬几步走了过来,随即将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这就不够意思了,好歹我们还是堂兄弟,怎就不能陪我一陪?”洛明空打量了一眼,见那是一本册子,却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就被周明扬收进了怀里。
“去见何人?”周明扬问道。
自从他带了绿隐回来后,洛明空便隔三差五的过来,一待就是半日,也不知他为何这么清闲。
伯父闭关在院子里,他回来也没能派人进去通传一声,虽觉有些不妥,可如此倒也让他轻松不少。
毕竟他带的这个人,和洛家倒是有些渊源。
“就见个旧友,她今日方才到了京城。”洛明空几步过来,眉眼一片笑意。
“既是旧友,何须作陪。”周明扬轻轻别过眼,又往一旁踱了半步。
今日洛明空这等兴致来邀他外出,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下洛明空就有些急了:“你整日就只顾陪绿隐,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都不干,可是让我如何想?”
周明扬回眸看了洛明空一眼:“可能带绿隐同去?”
“自是能够——”为了让周明扬应允,洛明空当然是愿意的。
只是这绿隐那双眼睛若是让人瞧见了,恐怕会生事。
“只是还需委屈绿隐姑娘,戴上个遮面的斗笠罢。”洛明空接着补了一句。
“为何定要让我去?我与他并非相识。”周明扬说道。
虽然洛明空这么说让周明扬小小的安心了些,毕竟知道了洛明空并没有在打绿隐的主意,也知洛府不会对绿隐做些什么,可到底他心中还是有些疑虑的。
况且如今正是绿隐恢复身体的时刻,周明扬也不是很愿意带着她到外头见生人,故此时才轻易不愿应下。
“你可是周爷,那家酒楼你去露个面,随便你走——”洛明空终于道出实情。
闻言周明扬大笑出声:“你还没能和那小厨子打好交道?”
“您就别问了,赶紧的替我去定上那小厨子的拿手好菜罢。”这一下自爆短处,洛明空也有些羞涩,只连忙的想要让周明扬快快的应下。
这都多少年一晃而过,那家酒楼他也去过多次,可那小厨子却是始终因为当初那件事不肯原谅他,然而虽说这家酒楼并非京城里的名楼,可偏偏就这小厨子做的菜才能入她的眼,这才只能出此下策。
想起当年他带着这小厨做的一只熏羊腿到了乌那,那人吃了是赞不绝口,连说到了京城后要找到这个厨子,痛快的吃个满足。
“我且去坐着,你何事带人来?”周明扬这下松口了。
话说他也是想起了那个小厨子做的菜的味道。
“好,一言为定!”洛明空生怕他反悔一般立马说道,“你先去,之后我派人去跟你传话,你再点上菜来,之后悄悄的挪到旁边的包厢,将上好菜那地方腾出来给我……”
周明扬听着洛明空细细交代着这个,只觉好笑。
“行了,我和绿隐先行一步,你快些去找人罢。”说着,在还絮絮叨叨交代着话的洛明空肩上拍了拍,含笑转身回了里屋。
六皇子府。
秋实手里提着两大包小吃往院子里走。
终是将京考给考完了,心里压着的东西又轻了几分。
“阿福——”秋实进了院门,唤道。
没听见里头有动静,这一下,秋实立即又想起了那日阿福被虏的事情。
“阿福——”
秋实紧张冲进了阿福的卧房里查看,提起的心在看到床榻上鼓起的那个小山时才安放下来。
“……嗯?”阿福这才在被窝里动了动,转过身来应了一声。
这才刚做着一个梦呢……
秋实松了口气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了桌上:“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在睡?”
“今早起的早,”阿福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去了一趟你们考试的地方,回来才又继续睡的。”
这会儿还是有些困意,阿福揉了右眼又揉揉左眼,试图将困意揉去。
“你去了练武场?”秋实有些不可思议道。
“是啊。”阿福将脑袋往床边吊了下来,试图清醒些。
一边这么清醒着,一边将今日的事和秋实说了。
“果真是这样,”秋实心中的疑惑一个个解开了,这就说得通了,但还有一个疑点,“你可是看到太子了?”
阿福摇头:“倒是没有看到他,不过那帘帐垂着,想必是在后头躺着呢。”
说完,看向秋实的时候发现她正拧眉沉思着,神情严肃得很,一时让阿福有些不适应:“怎么,可是发现什么异常?”
秋实看了阿福一眼,说道:“今日诊治的最后一个人,我觉着很像是太子本人。”
秋实就着她今日察觉到的,将事情又梳理了一遍。
阿福听着听着也有些严肃了起来。
头也从倒吊着的状态挪到了床上,拉过一个枕头垫高起来。
“这么说也太荒唐了罢。”阿福说道。
无论怎么想,阿福也想不出一个玄少昊会突然就得了一个绝症的因由来。
“只是不知道这太子怎么就得了这惊风之症呢?你是怎么写的?”
洛明空从洛府出来后,拉上匹马便赶到了京城驿馆。
才进了驿馆大门,便能看到里头远远的有一队人穿着不同于本朝的服饰。
洛明空眼前一亮,知道是她到了。
因在京城里时常来驿馆办事,驿馆里的守卫都认得洛明空,这会儿见他径自朝里头跑,也无一人上前去拦截,只是看着他这般着急,想着此次兴许是遇到了什么急事罢了。
“你们可是从乌那来的?”好容易追上了,洛明空开口便问道。
那被拦下的人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洛明空,但还是很清楚的点了点头。
果然,这一定就是她了。
“在下是公主旧识,劳烦引见。”洛明空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