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怀孕了的消息。
被那个来看诊的年轻大夫,跟一阵风似的,吹遍了海宴镇的每一个角落。
“他媳妇怀孕了?”
海晏县城的一处酒楼雅间里面,黑六爷和一群熟识的人聚在一起,席间惊有人呼道。
"怀孕了?哈哈,怀孕了好,夫人孩子都在,量他顾六也蹦跶不出什么名堂出来。"
黑六把手里面的烟杆子,在桌子下面敲了敲:“消息靠谱么?谁传出来的?”
在这个时候传出来顾六他媳妇怀崽的消息,这不是送上门的好事。
这未免,有些太顺了。
起先说起来这事的那个人开口道:“我小舅子提着药箱亲自上门给把的脉,哪能不准?”
顺带他又说起来了别的:“妈的,顾六那小子别看办事不怎么的,他那媳妇是真的漂亮,看着有十三么?小小年纪,一看就不是正经过门的媳妇。”
“听说望京城的人虚伪好面子,只要是跟着领出门的,都喊一声夫人。”
有人笑着开玩笑:“怎么?要是妾室,你们两个还能跟顾六去抢上一抢呢?”
那人跟苍蝇似的,搓着手道:“也不是不成,要是……”
“怕”
滚烫的烟斗磕在他的手上,“嗷呜……”一声,鬼叫冲破云霄。
此人捂着爪子跳了起来:“六爷……六爷……”
黑六乜眼瞧他:“出息!”
又道:“以后这种话一句都不准再说了,要是给顾六听见了,看他不打折了你的腿!”
黑六爷虽然干的是地痞流氓的事情,可他本人却不是个傻子。
顾六身后毕竟站的是望京城,之前从县衙门打听出来的那些消息,这顾六爷,未必真的会跟以往那些人一样,是个花架子。
吓唬吓唬也就得了,若是顾六爷还想再海晏继续做些别的,倒不如两好合一好,做个朋友。
黑老六这边有和好的打算,顾六这边可是半点儿想法都没有。
他正伏案奋笔疾书,催促关外驻军快些赶来。
上次他和欧田看似随口提了那么一句,不过是给他们透个口风。
也让他给背后的老丈人同个口风罢了。
实际上,顾六打来的时候,就已经跟驻地的守军联系上了。
郇家银铺去传的消息,在没有比他们更安全的了。
带着皇上的密令,从驻地拨一万人出来,听凭顾六爷的调遣。
一万人,把持一个白马郡倒是不能,但若是想把海晏县城给平了,还是绰绰有余的。
原本定的是下月初来,眼下云岫有了身孕,他们就得早些动身了。
顾六道:“回头和黑老六他们闹翻了脸,这海晏县城里也不能住了。”
两个人的时候还好,有了孩子,云岫的身子若,扛不住刺激,卓神医又不在身边,小心点儿,没坏处。
“咱们不住城里,去哪儿?”
城外都是光秃秃的戈壁,总不能找个胡杨根,就地扎窝吧。
“这房子是黑老六他们手里面租下来的,地头蛇一家子,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秘密通道的,万一他们趁我不在家,闯进来抢人,你可是爷的眼珠子,拿住了你不就拿住了爷的脉门了?”
小情话,顾六说起来脸不红心不跳。
云岫还是要脸的:“也不害羞。臊得慌。”
顾六趾高气扬:“我自己的媳妇,害什么羞?谁要是敢偷听,羞的才是他们呢。”
李婶端着热茶过来,走到二门口,听到里面顾六爷的话,老脸一红。
害羞的又回去了。
李叔借着取银子的名义,把信带到白马郡以后,没几天的功夫,驻军就到了。
顾六正在家里面伺候云岫剪指甲呢。
这是两个人的第二个孩子了,上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在北边,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
这次,他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她的身边。
把之前错过的事情一样一样的给补回来。
隔着几道街,就听到外面有人乱乱哄哄的喊起来了。
还有不少老百姓喊着,说是军队到了。
顾六还没来得及给云岫把鞋袜穿好,就听到欧田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嘴里面高呼着:“六爷!六爷!来了,驻军来了!”
离上次顾六爷跟他提起驻军领兵的统领是谁这事,过去才多久啊,这就巴巴的上门了。
要是顾六爷请过来的人还好,这要是当地驻军自己过来的。
那……郡里面他也不好交代啊。
顾六端着云岫的洗脚水,朝外面一泼,哗啦。
满满一盆子,在欧田面前散开,连带着后面跟着的几个衙役都有几个张嘴吃进去了些。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干净腌臜了。
欧田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进了屋里来。
云岫亲眼看着顾六故意把洗脚水往别人脸上泼,而且,还是她的洗脚水,她脸皮薄,起身回里屋去了。
“六爷……城外那……”
京城为了防止关外的地方衙门不受约束,或者勾结郡守拥兵自立,特意将差官衙役的数量较关内减半。
海晏城拢共能站出来维持治安的,只有八个人差官,带上他那郡守老丈人帮扶的四个人,也不过十二个人。
零零总总算上红师爷,二十个。
站到城外还不够给驻军送人头呢。
“欧县令好雅致,我伺候夫人洗脚也要来看?”顾六不接他的话茬,反倒是笑着打趣。
“那城外的驻军……”欧田也顾不得跟他在客气掰扯,继续拾起方才的问题。
“城外的驻军啊……”顾六不紧不慢的念了一句,“殴县令记性这么差么?”
欧田:“……?”
“上次咱们一起去的,我说了让黑老六改名字的事情,欧县令就给忘了?”
众人:“……?”
顾六继续道:“欧县令从扶家出来的,也知道我的脾气。平时不爱打官腔,是爷心软,不跟你们计较身份。”
他语气说的平淡,但话却锋芒毕现:“爷就算是在你主子面前,也是不吃亏的人。他们自幼在关外,可能还不了解爷的为人,你可是跟着爷从望京城过来的,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还能装聋作哑的说一句不知道?”
手指在桌子上敲点出来节奏,缓慢声声,听在欧田的耳朵里面,却急促的厉害。
顾六这是,拿扶三爷这个老主子,来压他呢。
欧田当下就跪了下来,不敢多说话。
扶三爷是他的旧主,就算是今时今日他脱了奴籍,做了朝廷官员,在扶家面前,他也永远都是奴才的底子。
身后的宋老三他们几个看县太爷都跪下来了,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跟着老老实实的的跪了下来。
看他这个态度,顾六也不难为他:“你之前做过的说过的,别仗着在夫人那里有三分脸面,就翘了尾巴。你做的事情,爷心里面门清呢。看扶家的面子上,爷也会放你一马的,但是日后,若是我这边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旁人立马就知道了,那……”
到时候扶三爷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顾六的话没有说明白,欧田心里面更是忐忑,他不知道顾六到底是知道了郡里面的事还是听说了黑六那边的事情。
但城外大兵当前,只能应下顾六的话:“下官记住了,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顾六笑着换了另一幅面庞,“只要欧县令不忘初心,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那日后咱们还是跟往常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到外面大门被人撞开,冲进来了一个连滚带爬的衙役。
“老爷,驻军冲破城门了!”
在他身后,府门大开。进来一队银甲披身的将士。
顾六看到打头那人,咧嘴笑:“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你小子到关外来了!”
说着,眼神凌厉,伸手抽出在一旁站着的宋老三的腰刀,上前对着那银甲将士就砍了过去。
银甲那人也不客气,看刀刃直冲面庞,反手摸出身后的弯刀,迎面接上。
两个人你攻我守,没说话就打的不可开交了。
宋老三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刀鞘。
第二次,顾六爷从他身上拿腰刀,比他老人家自己带的都顺手。
欧田站在门内不敢出去。
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些傻眼。
这些驻军不是顾六爷请来的么?怎么一进屋,二话不说就先跟顾六爷打了起来。
刀刀都往死命里砍,看着……也不像是自己人啊!
欧田恨不得自己多张几个脑袋,好想明白眼前的情况。
顾六这边,一边打着,嘴里面还不饶人。
“哟,刀法生疏了,难不成你在驻军天天吃饱了就睡,养成小废物了?”
那人道:“你一样的垃圾,文不成武不就的,连我都打不过,也就扶三那个蠢货能跟你玩到一起了!”
“呸,你娘了个猪脚的。骂我可以,不准骂三哥!”顾六护兄弟,想了想,又笑着道:“有本事你去骂阿景啊!”
那人道:“呵?你这个猪头长脑子了?骂阿景我是不要命了?你自己想死别拉我!”
“怂包!”
“你才是怂包!”
“小垃圾……”
“大废物……”
两个人打着打着,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只是嘴上你来我往,谁也不愿饶了谁。
跟着进来的军兵个个持刀而立,好像没有看到面前有人和他们将军打架似的,这边欧田他们紧张兮兮。
云岫听到外面的动静,绕到偏厅,打帘子看。
顾六竟然和别人正在打架,虽然她看不懂谁吃亏谁沾光了。
可是她心里面着急顾六,推门就跑了出来。
“六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