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确凿,沈姑娘再装傻就没意义了。这东西是不是出自你的手笔,大家都心知肚明。”白少舟将装着线索的包袱推过去,一哂,“若答应,这些就是你的了。”
如果不答应,那自然就什么都得不到。
来都来了,没有空着手走的道理。
门口两个彪形大汉并排拼成一道人墙,那二人察觉到少女若有所思的视线,万分冷漠地瞪了回来。
沈栖棠悻悻的,打消了抢走东西夺门而出的念头。
白少舟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如何?”
“行,但是我要先验货,万一你拿来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糊弄我,我岂不是平白无故吃个闷亏?”
“看一半。听说姑娘记性不错,若看完就走,我们回去也难与门主交代。”
一半也够了。
沈栖棠借着桌上的布帘,暗自取出改进后的迷魂香膏,悄悄搁在膝盖上,才故作犹豫地拆了包袱。
上邪门的这些人故意将线索梳理成了极厚的一沓,内容却偏又不多。
最有用的,是从那捕快口中得到的证词。
果然如沈栖棠所想,他与欢卿来到王都后,得知凭月死讯,便试图寻找凶手。
为了方便行事,一个试图翻阅卷宗,设法进了六扇门,而另一个则重操旧业混入书楼,成为了新的歌姬。
但六扇门中并无关于凭月之死的线索,捕快只有凭借欢卿找到的蛛丝马迹,与城中的诸多纨绔对照起来。那些年轻人并不像身居高位者顾忌身份,就算是在书楼里,偶尔饮酒到酣畅淋漓,也一样会摘下面具,故而尽管艰难,但他们还是锁定了个大致的范围。
珠钗是一个契机。
王城中流传着凭月起舞时的画像,画中人头上所戴的珠钗出现在珠宝行里。捕快前去追查,从伙计口中得知了梁王府小公子的反常。
梁王府没什么防范,他借着公事混入府中,果然在那纨绔院中找到了一口木箱,于是认定了那小纨绔便是杀人凶手。
这些倒是都能证实沈栖棠所找到的线索,但是……
“已经过半了。”白少舟微笑着提醒。
沈栖棠,“……”
她盯着手里那张纸末端的“千灯节”三个字,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好几十页,居然才堪堪卡在事件最初浮现的节点,就离谱!
香膏虽不引人注意,但到底没有迷烟的速度快。
门口那二人脸上才显露出几分困倦,白少舟这里更是还早。
沈栖棠盯着那包袱,片刻,指着砚台,抬眸一笑,“不会要我自己磨吧?”
最靠近的那人自觉上前,但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墨条,整个砚台便被少女挪开了几寸。
她笑吟吟,“白堂主这双手漂亮,磨的墨也一定细致。”
“你别太得寸进尺。”
“那我不写了。”
“你——”妖女!
白少舟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假扮人质的秦门主,不出所料,青年视线只幽幽一瞥,摆明了是“照做”的意思。
“还要点心!这家酒楼虽比不得万象楼,但绿豆糕还不错!”少女指尖轻快地转着没蘸墨的笔杆子,思忖着,在男人靠近前,又补充道,“莲子酥也上一盘,最好还能有一盅酒,要香的不要烈的,醉了耽误事。”
“……”喝不死你。
“上邪门总该不会穷得连这点东西都招待不起了吧?”
沈栖棠轻慢一哂,装得气定神闲,却慌得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
她并不敢轻视这位总舵堂主,这么近的距离,总要有东西遮一遮迷魂香的气味。
……
上齐点心费了些时间,沈栖棠衔了一块绿豆糕,歪头示意白少舟磨墨。
除了这位堂主和秦寄风,屋里的众人都已经差不多了。
但还欠些火候。
白少舟没好气地将墨条一扔,“可以开始了?”
“那就从——‘清净翁’开始吧,只写毒方行嘛?这东西我是真没考虑过解药,骗你是狗。”才怪。
“嗯。”
他们本来也用不着解药。
狼毫舔满了墨汁,沈栖棠略一沉吟,埋头老实巴交地写了几行字,字迹端正俊秀,一笔一划,十分郑重。
这会儿倒是挺用心的。
白少舟思忖着,足尖勾了张凳子,倚在桌边,盯着少女笔锋缓缓划出的墨色,昏昏欲睡。
秦寄风只觉得屋子里静得诡异。
良久。
少女突然吹燃了火折子,那一小团火光仿佛什么特殊的信号,刹那间,众人都垂头倒了下去。
沈栖棠抽出匕首割开他身后的绳索,将那些线索与点心都塞进了包袱里,笑吟吟,“时辰不早,去万象楼吃了午饭,逛到百宝斋就差不多了。”
秦寄风一怔,靠近了才隐约从她身上闻到些与平日不同的香气,“他们怎么了?”
“稍微用了点迷烟。”她已经出了门,回头望过来,似乎还有几分不解,“不走吗?这些人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醒了,不赶在那之前买完东西回府,他们还会再找来的。”
“……”几个时辰?
她这用的是什么迷烟啊?!
沈栖棠见他一直徘徊着不走,故意多问了一嘴,“这中间有你认识的人么?”
“……没有的。”秦寄风略回忆了一下江湖女子遇上这种事的反应,镇定中又不免疑惑,“只是,如果是迷烟的话,我为何平安无事?”
“离得远。”沈栖棠睁眼说瞎话。
迷烟对秦寄风的作用本来就有限,更何况百宝斋的那块木牌就藏在他身上。
她早在那木牌上洒了防迷烟的药粉。
但若是实话实说,她可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会在遇到上邪门的人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毕竟人还是要留住的。
帮手,自然是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