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她又发了一会呆,走近床边。
床铺上的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除了她盖的一张有卡通图案的被子外,还有于晨买的一床蓝白条纹的被子。
一切都跟她年前走前没有两样。
她生出一种隔世之感,短短几个月的光景,物是人非,当初就是在这张床上,他要了她。
彼此拥有了对方。
她仰脸躺倒在床上,慢慢地回想着跟于晨从最初到现在的诸般事情……想起那晚他的亲吻和力量,以及他给她的温暖和欢愉……
那时有多欢愉,现在就有多痛。
不,他还没有死,他还没有找到,那他一定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只是暂时迷了路,暂时没有了消息……”
这样的自我安慰让她平静了一些.
暮色渐进。
倦意上来,这一路走来的疲惫和虚弱尽数涌了出来。
她在这张久违的床上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安宁。
不知睡了多久,一声惊呼让她悚然而醒。
但神志仍然陷于半梦半醒之间。
直到看到利康年那双睁圆的大眼睛放大在脸前,她才完全清醒。
利康年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棍,但安然绝对相信他不是打算去打高尔夫。
后面还跟着工作室的另外一名实习女助手。
女助手叫温丽丽,很可爱乖巧的一个女孩,还在读大三,是利康年和安然的师妹。
此刻两人一人手持高尔夫球棍,一人拿着一个根水管,看样子准备同仇敌忾袭击某人。
“我们今天上班,看到工作室的门开了,而你住的房子,房门又没有关严,我们以为进了贼!”利康年不好意思地看着安然说。
等安然起来洗涮一番,再度坐到工作室的休闲区时,利康年给她冲了一杯奶茶,温丽丽捧来一盘水果。
招呼周到,宾至如归,让安然生出一种回归原来生活的错觉。
利康年仔细看了看安然“安然你怎么瘦得这样厉害?于大哥他……他真得找不到吗?”
温丽丽连忙扯了扯他。
利康年连忙住了口。
安然有点虚弱地斜靠在沙发上,春日阳光透窗而进,让人生出慵懒惰性之心。
“你回来就好,安然,你再不回来,这工作室我可支撑不下去。”利康年絮絮滔滔地说着工作室的近况。
“是啊,是啊。”温丽丽附和着“我和利康年即使不要钱,但房租水电还有税收什么的都得要交……”
“工作室没有接到业务吗?”安然淡淡地问,
“不是,而是业务太多了,但你电话接不通,我又不敢随便签合同。”
利康年棒来一大叠合同,指点着上面的工程项目解释给安然听。
但安然意兴阑珊,勉强看了几份合同就有点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合上合同说:“利康年你看着办吧,觉得好你就接下来。”
利康年喜滋滋地说:“有一个项目是秦城的华悦度假会所,这是一个大项目,那间开发公司的老总指定要你设计,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签下来了。”
安然点点头,听利康年简单介绍完项目的情况,就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利康年将合同收起,一脸喜色“后天是秦城美术馆开馆的剪彩仪式,秦书记说到时有记者采访你,我给你写了一份访问稿,安然你要准备一下。”
安然淡淡地说:“我不出镜。”
利康年不解“安然,这可是一个宣传我们工作室的好机会。”
安然仍然摇头。
利康年继续力劝
但安然没有跟他再解释下去,径直回了隔壁住处.
第三天,她和利康年一起参加秦家村美术馆的煎彩仪式。
安然走得快,而利康年和温丽丽这对活宝却两步一摆拍,三步一大拍的腻歪着。
安然决然将他们扔开,也将自己从电灯泡的角色抽离出来。
秦家村美术馆人进人出,熙熙攘攘。
安然置身于热闹的人群中毫不起眼。
跟别的只是来看热闹的人群不一样,作为亲手设计这美术馆的设计师兼负责这工程进度的建筑师,她无比熟悉这美术馆的第一根管道,每一个结构,每一个细节……
如同亲生孩子一样,她是带着一种欣慰、赏识和骄傲,的心去观看和分析这座建筑。
,”深灰色的压型钢板,七巧板的外观组合方式的确是独具匠心!”
“通透流动的水平空间以及提供自然采光通风的内院,重叠与及过渡,都有着最纯粹的艺术景观……”
“听说这建筑的设计师就是秦城旧城区项目最高奖得主,能设计出这样的作品,果然不同凡响……”
有许多业内的人士一边参观,一边评点着这一幢建筑.
安然对这些赞美无动于衷.
她只需要一个人的认可和欣赏就足够了,但那个人,至今还没有出现,他不知在世界的那个角落.
安然不自觉地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自从他出事后,每到一处有人的地方,她就习惯性地用眼睛在人群里搜索。
她期待,他会象从前那样,总会出人意料的出现在她的不远处,眼神明亮,笑容灿然。
看着通透的采光板透进的阳光,她是多么希望,有一天,他和她就如那天在江雅菲家中的长廊相遇一样,在满目耀眼的光亮中再度重逢。
今天美术馆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会出现吗?
她神思恍惚,直到一大群人迎面而来,她也没有避让的意识。
就在她快撞上一个人身上时,从那人身体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狠狠地推到一旁。
她直接就被推到地上,手臂一阵钝痛.
她还没有挣扎着站起来,头顶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安小姐!”
秦大诚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我到处找你找不到,这儿又吵,打你电话听不到吧?”
安然安然摇摇晃晃地站起,眼前一阵阵发黑。
秦大诚跟她身旁的人介绍说“这位是这座美术馆的设计师安然小姐……安小姐,这是时厅长,许局长……”
她有点迟钝地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到面前的人是时道平、许嘉言还有时可琪……
她揉了揉被摔得生疼的胳膊,勉力朝他们一笑,连招呼也没有打,转身就要离开.
“安小姐,你刚才差点撞到了时厅长……”时道平身边一个中年男秘书面目冷然地提醒她,刚才就是他出手将安然推倒在地.
他认定这个女孩一定是想吸引时厅长的注意才故意撞上来的.
安然有点发懵,但她旋即对时道平微微弯了腰:”对不起.”
时道平居面孔威严而又冷淡,居高临下的视线扫了安然一眼。
而时可琪的眼神则充满了戒备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