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或乐看着这人眼熟，一下子模模糊糊的有个名字在心头。细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刚想说什么，谁料身边小厮嘴巴太快，直道：“今日徐公子在此，你们胆敢放肆！公子，我去找金吾卫大人，让他替您好好惩处这些不长眼的东西出出气！”

　　徐或乐心头只道不妙，咬了咬牙，一个巴掌就抽在小厮脸上。

　　他只恨自己平时太过轻纵这些小厮们的行为，让他们狗仗人势，愈发无法无天。如今好了，眼前的凌王可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今日怕是有麻烦了。

　　玉璟替自家娘子把衣服整整平，又给她把领子合好免得着凉，方才转过头来，冷笑道：“好啊，你去找吧。现在就去。”

　　小厮被自家公子一巴掌打得头脑发晕，迷迷糊糊只觉得事情不同以往。细细想了想，方才觉得仿佛二月的冰屑点点滴滴灌进了脑海。眼前的这两个人怕也是地位极高的，平日里是自己放纵张狂过头了，今日怕是要倒大霉了。

　　他也是个油滑的，忙不迭地跪下来，“是我不是，是我不是。请公子恕罪。”

　　玉璟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厉声喝道：“去啊！”

　　徐或乐面上又是有些害怕，又是谄媚道：“王爷，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这老妇我们不管了，让她们自生自灭去。王爷您大人大量！”

　　玉璟冷着脸看着他。这徐或乐的肮脏事迹，连他都听到过好多回。逼良为娼，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样样俱全。若不是他爹实在宠爱这个二儿子，对上又死死瞒着徐老将军，怕是徐老将军要第一个看不过眼一刀捅死这窝囊废。

　　玉璟冷着声音，指着小厮说道：“我问你，我媳妇儿刚才说了什么话？”

　　小厮已经全无刚才的嚣张气焰，而是怕得哆嗦，支支吾吾道：“说……说我……”

　　玉璟抬起脚就是一踢，“狗嘴能不能说话了！”

　　小厮都快要哭出来了，“我若下楼，就打断我的腿。”

　　玉璟点点头，情不自禁地勾起不怀好意的笑来，“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有胆子把老子的人卖到娼妓院，你也别想好好的了。”说罢，拿过毓秀手中的大棍子，猛地就是一下。

　　玉璟是常年练武的，有的是力气。这一棍子可比一般人打得有力多了。那小厮尖叫了一声就昏倒在地。不一会儿，腿上的血迹浸透了衣裳。

　　徐或乐面色有些难看，“王爷，这……”

　　“你想说什么？”玉璟眼神像只吃人的老虎，“爷做的过分？”

　　徐或乐没有说话，也不敢说话。

　　“他敢对爷的媳妇说那些腌臜的话，爷打断他的腿还算轻的。”说罢，他又指了指徐或乐的脸，“你也是。别以为有人罩着就无法无天了，人的性命是给你玩儿的吗？！”

　　徐或乐难堪不已，又恨又恼，只想快些收场。他一边喏喏道着是是是，一面揪起了狗一样瘫在地上的小厮，慌不迭地夹着尾巴溜了。

　　玉璟鄙夷地看着这些玩意儿逃跑，心中自是不屑。他转过头来，看着毓秀也定定地看着他，他的耳尖竟然又微微发红起来，“怎么，被我吓着了？”

　　毓秀摇摇头。

　　这人在外头的时候，像一头猛虎一样凶悍又凌厉，可是到了自己的面前，却慢慢变得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小狗。那双小狗眼睛刚才分明还透着要人命的凶恶之色，如今却是这样温柔乖顺的目光。玉璟这样护着她，让她心头暖意渐盛，“没有，没吓着。”

　　“没吓着就好，”玉璟挠了挠头笑道。

　　毓秀转过头来，看着地上跪着的老妇和她身后瑟缩着的一个乞女。

　　老妇磕头如捣蒜，“多谢贵人相助！多谢贵人相助！”

　　毓秀拿出一块帕子，微微蹲下身来，“你把头抬起来。”

　　老妇猛摇头，“奴样子粗鄙，恐污了贵人的眼。”

　　毓秀心头微微泛酸，声音略略放得更柔和了一些，“不打紧。你只管抬头便是。”

　　那老妇过了良久，方才哆哆嗦嗦地把头抬了起来。蓬乱如蒿草的头发下面，一张面孔沾满了肮脏之物，全然看不清面容。毓秀拿着帕子，轻柔地将老妇的面容擦得干净了一些。

　　眼前的人，不是田娘又是何人！

　　她登时两行清泪就流了下来。

　　前一世，她一直活在无穷无尽的算计和失望里。这么多年，唯有田娘不离不弃，真心诚意地跟着她。田娘从她极小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她，一直伺候到她成为皇后，一直伺候到田娘乌发苍白。其中的情感，其他人又怎么能明白一丝半毫呢？

　　玉璟看着毓秀好端端的竟然流起眼泪来了，就慌张得不行。急急忙忙给她擦了眼泪，“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别哭别哭，告诉我什么事，我都依你。你别哭呀。”

　　毓秀泪盈盈道：“王爷，请容许我带她回府。”

　　玉璟长舒一口气，“敢情是为了这事儿啊。多小一件事，爷依你也就是了。你别哭就行了，你这泪珠子一淌下来，我心里慌得紧。”

　　田娘不知眼前人的身份，只知道富贵异常。但她也不是个贪图富贵的，好歹在宫中混了那么长时间，也知道富贵人家水深，摇摇头道：“多谢二位贵人的好意。只不过奴身份卑微，上不得台面。二位贵人还是任我们去吧。”

　　毓秀看着她没有说话，良久方才低下身子，在田娘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跟我走，我和你说说郑毓秀的消息。”

　　一听到这个名字，田娘就好似有一道怒雷狠狠劈进脑海，惊得动也不能动。

　　她心乱如麻，恍惚间只觉得眼前此人一定认识郑毓秀。郑毓秀于她而言，是亲女儿一样的存在，倘若能得知她的一星半点的消息，就是让田娘立刻去死，她也会即刻去做。

　　毓秀笑了笑，“跟我走吧。”

　　田娘呆呆地站起身子来，只是一动，伤痕遍布的身子就抽痛起来。她生生忍住了。

　　后头的乞讨的姑娘看着毓秀身上漂亮华贵的衣裳和头上戴着的金步摇、凝玉簪，眼中就是掩不住的羡慕，看到英俊挺拔的玉璟更是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如今看着田娘要跟着他们去，慌里慌张地就伸手扯了扯田娘的衣服。

　　田娘转过头来，看了看这姑娘。她也是个可怜人，不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能不能再帮她几分。这样想着，她懦懦开口道：“贵人，我有个请求，不知……”

　　毓秀一看田娘的反应就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欲拒绝，“既如此，将这姑娘也一块儿带上吧。”

　　田娘高兴得应了声，拉起了这姑娘。

　　这姑娘随着田娘走，眼神却不老实地频频偷看玉璟。好英俊高贵的男人，好挺拔健硕的身子！

　　可惜的是，玉璟一眼也没有看她。他一双眼睛倒映着的都是毓秀，心里想着的都是稍后回了府要吩咐厨房给毓秀炖一碗姜汤驱寒的事儿。

　　姑娘心头略带失望，一双眼睛仍烧得炽热，在没有人看着的时候，轻轻地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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