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定定地看了看曹青青，像是要把她看透看明白。良久，方才说道：“也好。你拿去修补，若补好了，权当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责罚你们。若是没补好，杜瑞，你只管依照王府条例处置便可。”说罢，毓秀命人将那毛裘送到曹青青手中。
灵蕴拉了拉曹青青的袖子，“青青，你……”
曹青青笑着摇了摇头，偷偷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让她不必担心。
“多谢王妃宽厚，”曹青青说着，深深叩首，“奴婢必定拿出所有的本事和十分精力，不敢懈怠半分。”
毓秀点点头，“话已经说明白了，你只管试上一试即可。”
曹青青低低地应了一声，忽而用力地咳嗽了起来，一下子咳得收都收不住，整个肺都在剧烈地疼，面色咳得通红。
灵蕴皱着眉头，担忧地给她不停顺背，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患了风寒？”
曹青青摆了摆手，好容易咽下了咳意，方才抱歉道：“日前不小心，患了风寒的毛病。王妃跟前，是奴婢失礼了。望王妃恕罪！”
毓秀看了她一眼，说道：“不打紧。杜瑞，你去找个大医替她瞧瞧，开个方子抓些药吧。”
杜瑞点点头应了。
“多谢王妃宽厚体贴，奴婢定然万死不辞。”曹青青谢道。
……
夜深。曹青青所住的厢房依旧烛火明明。
黯黄的烛火之下，她面色沉静如水，一手提袍，一手穿针引线，手中工夫如流水一般畅快，可看出她确实是女红中的高手。灯光有些暗，她看着吃力，不多久就要用手揉揉发红发酸的眼睛。
灵蕴见着曹青青一直在修补玄狐裘，自然也是一直陪着。坐在一旁时不时替曹青青添个茶水，递送器具。见曹青青时不时用手揉眼睛的辛酸样子，她眼眶便是一热：“青青，不如明日再补吧。灯火这样暗，仔细伤了自己的眼睛。”
曹青青抬起头来。那双秀丽的眼眸之中莹莹透着动人的水光，看得人浑身舒服。她语带笑意道：“不要紧的。若是我能补好这件玄狐裘，咱们两个就能安然无事了。若是补不好，损毁王爷贴身爱物乃是重罪，你和我都吃罪不起。我怎么能懈怠呢？”她说着，又低下头去，将一针仔仔细细地穿过狐裘，“我只恨此夜短暂，只恨自己手艺笨拙呢。”
灵蕴吸了吸鼻子，酸意冲上眼眶，“什么你吃罪不起，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又何苦替我分担这罪过呢？”
“咱们是同住的，自然要互相扶持。在王府的日子还长着，有个愿意互相扶持的知心朋友在，总是好的。”
灵蕴点点头，“你放心，今日你这样帮我，日后我定然报还。”
曹青青停了下来，定定地看了一眼灵蕴，方才噗嗤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小下，“傻话。”
语毕，一阵咳意冲上来，她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灵蕴急急忙忙替她添上一杯热茶水，“快，喝些热茶润润。怎么咳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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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青青喝了茶水，反倒咳得更猛了，像是要把自己的肺脏都咳出来一般。额头上登时就冒出了虚汗，面色不甚好，病态十足。
她摆了摆手，“身体真是不顶用，一点小小的风寒，却这样……咳咳咳……”
“我去给你把煮好的药汤拿来。你得赶紧和一点儿，要不……”灵蕴一边说着，一边往外头走去，声音微微弱弱飘散在夜风之中。
曹青青见她走了，一颗悬着的心偷偷落回了胸腔里。她朝着门口眺望了一眼，确信灵蕴不再附近了，方才从袖子中偷偷取出一把毛刷。
这毛刷，正是她从浣衣房中偷偷取出的。
她伸手拨了拨刷毛。这刷子看似平常，只不过，这密密麻麻的刷毛之中，悄悄嵌进去了几根不易发现的细银针。
“快，药汤还热着，赶快喝了！”灵蕴的声音骤然从门口接近。
曹青青眼中掠过一抹慌张，急急忙忙将这暗藏玄机的毛刷藏进一旁小柜中。压下面上的惊惶，故作平静笑道：“你有心了。”
接过灵蕴手中的一碗药汤，她皱着眉头喝了个干净。尔后继续提起袍子，一针一线细细缝补。偶然抬头，见灵蕴还在一旁坐着，她劝道：“你也不必坐着。夜深了，快睡吧。”
“你还在灯下这样替我忙碌着，我又怎么好意思睡着呢？没事儿，”灵蕴摇摇头，“你有事只管吩咐我，我就在这儿候着。”
曹青青拍了拍灵蕴的手，“要不这样吧，明儿我躲懒多睡会儿，我那边儿待洗的衣服你来帮我？”
“自然是没有问题。”
曹青青低下头去，又在玄狐裘上刺下一针，“既如此，你明儿活还多着呢。快去睡着吧。”
灵蕴犹犹豫豫着，不肯动身。
曹青青柔和地笑着，复劝再四。灵蕴方才不情不愿地梳洗了一番，躺回了自个儿床上，复又叮嘱了一番：“你可千万别忙得太晚。记得早些睡下。”
“知道啦。”
灵蕴许是真的困极了，躺下还不多久，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出来。
夜极静，一点人声俱无，只能听见小虫躲在草木中轻轻嗡鸣的响声。曹青青坐在快要燃烧殆尽的一支蜡烛旁，手中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她眼睛通红，血丝浓重，双目干涩，时不时有泪珠子滚了下来。
累极之时，她便会从一旁偷偷取出一条男子的玉带。将玉带捧在自己的手中轻轻抚摸，仿佛正透过这条玉带触摸自己的爱人似的。每次轻抚这条玉带，曹青青的心中就像是灌入了无限的精力。
良久，她方才下定了决心似的，咬了咬牙，拿着手中的针，在自己指头上狠狠刺了一针。她身体骤然疼得抖了一下，指头上顿时冒出了豆大的血珠子。
她将手指悄悄放到缝补处，那血珠子顿时就滴到了狐裘上，霎时洇散开了一小块。
她的双眼在灯火的通照下泛着莹莹的光，眼神精明得不得了，眸子里如同燃着两簇小火花，像是在算计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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