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院,蔡氏用过晚饭之后,就歪在了榻上,听着府里新请进来的说书女先生,说着她最爱听的《三侠五义》,旁边还有几个伺候的小丫鬟在打着扇子。
半个时辰前,顾礼华就吩咐了人送了一筐橘子过来,碧鹃瞧着橘子新鲜,就顺手抓了几个过来,一边给碧鹃剥着橘子,一边看了一眼外头的明亮是圆月,喃喃了几句,“太太,老爷不是同咱们说,他今天晚上要过来看你吗?都这个时辰了,老爷还不过来,只怕是不会来了。”
蔡氏接过碧鹃递过来的橘子,吩咐了小丫鬟打开了窗户,她本意是想要瞧瞧今夜外头的圆月,谁知一打开窗户,只听见风呼呼的声音,不断往屋子里面灌,见外头有风,蔡氏就吩咐了小丫鬟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
虽是入了秋,可屋子里仍旧闷热异常,好不容易来了一阵风,倒是叫人凉快了不少。
瞧着外头芜廊上悬着的八角宫灯,被风一盏一盏地吹灭,蔡氏心里面知道,顾礼华今夜是不会过来了,就叫人把方才打开的窗户都关上了,把八仙桌给顾礼华准备的夜宵也撤了下去,随后又吩咐了小丫鬟把屋里的说书先生给带了下去。
见屋里伺候的小丫鬟去了七七八八之后,蔡氏这才敢问碧鹃道。
“碧鹃,梁氏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查出是有人在那熏香和汤药里头做了手脚,熏香不是我们这边送的,她若是想追究,只怕也赖不到我们头上。但是那汤药,毕竟是明溪吩咐黄玉那个小蹄子做的,所幸黄玉那个小蹄子不晓得我们是幕后主使,凭她梁氏百般千般手段,也查不出来幕后主使是我。”
碧鹃把手里最后一个橘子剥完之后,放到了高几上头摆着的小碟里,“太太,虽说黄玉那丫头不晓得是我们吩咐明溪做的,可明溪毕竟是外院伺候的丫头,又和门房那边的人打过交道。若是梁氏铁了心要把这件事追查到底,只怕马上就要查到太太的头上了,太太还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好。”
蔡氏拿起碧鹃剥好,放在小碟里头的一瓣橘子,“碧鹃你只管放心便是,她们要是能找到明溪,或许还能查到我们头上。若是寻不到明溪或者寻到的是明溪的尸体,就算梁氏知道是我要害她,她没有证据,也就没有法子赖在我头上。”
碧鹃看着蔡氏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心里面在不断打着颤,自从她得到消息说梁氏已经派出人去烟雨山庄调查之后,她真的怕查出个什么好歹出来。
梁氏可是金陵梁王府的郡主,那是皇亲国戚,自家太太在她的汤药里头下那种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便是谋害皇亲国戚。若是被人察觉出来,只怕到时候进的不是官府衙门的牢房,而是进了刑部大理寺的诏狱里头。
“太太,烟雨山庄那边我还是放心不下,那个船娘亲眼瞧见太太了结了明溪那丫头的,若是那船娘那天不小心同旁人说漏了嘴,被梁氏派出去打探的人听见了,那可就了不得了。”碧鹃一想起那日蔡氏杀人的模样,她心里面就害怕,就在不断打颤。
碧鹃有意劝蔡氏收手,就来了一句,“太太,其实我当初就劝过您,叫您不要在梁氏的汤药里做手脚的,容易被旁人发现。可您偏偏不听,让明溪那丫头买通了黄玉,在梁氏的药里放那些东西。如今被人查出来了,若是梁氏在叫人查出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太太,只怕老夫人也保不住您。”
这次冯老安人之所以借了顾玉棠的名义清洗了大厨房,就是因为大厨房里头的管事婆子已经被蔡氏买通了,前不久林氏之所以久病,就是因为吃了大厨房送过去的东西,只不过林氏自己不晓得罢了,覃大夫又专心在齐氏屋里守着,顾不到林氏,也就没查出来。
前两天林氏喊了覃大夫去诊平安脉的时候,覃大夫已经发现了猫腻,正要顺着追查下去的时候,顾玉棠为了大寒的事,就去大厨房闹了一场,虽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可让冯老安人有了由头对大厨房来了一次清洗。
林氏和顾玉棠等人都看在眼里,只是没人愿意出来追根究底,这事也就没多少人在意了。
蔡氏听了碧鹃说了半晌话,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不过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就算梁氏派了人去烟雨山庄暗查,也查不出什么的。那日的那个船娘,家里头有一个读书的小儿子,农户人家里头出了一个读书人,那可是宝贵得不得了。如今她那小儿子在我蔡家的私塾念书,身家性命可都是握在我手上,就算她想要出去胡言乱语,也得顾忌她儿子才是。”
碧鹃闻言,心里头是惊了又惊,自家太太,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狠厉的人了?怕明溪把她做的那些事说了出去,就亲自了结了明溪。怕船娘把她结果明溪的事情传扬出去,就拿了船娘小儿子的性命做要挟。
若是自己哪日一不小心把蔡氏的所作所为说了出去,岂不是要落得和明溪一样的下场,身首异处,就是死了,也没一个人过来收尸的。
伺候着蔡氏歇下之后,碧鹃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刚走到院子的门口,就瞧见了梁氏身边的秦妈妈站着门口,像是在等着自己回来。
碧鹃没打算搭理她,就想要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道:“碧鹃姑娘,今个儿十四,主子们都睡下了,灶上的几个婆子做了桌席面,邀了各房各院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过去,老婆子想着与你住得近,早早就来这里等你了,打算同碧鹃姑娘一起去。”
碧鹃在蔡氏屋里伺候了一天,早已经累得身心疲乏,哪里还会有闲工夫去吃什么酒,朝着秦妈妈就道:“秦妈妈若是想去吃酒,就自个儿去吧!我今儿在大太太身边伺候了一天,早就累了,可没有那个力气再同几位妈妈姐姐们去吃酒了。”
碧鹃说着,正要挣开秦妈妈的手,往着屋里走去,谁知道秦妈妈抓得死死地,碧鹃挣扎了好一会,都没有挣脱开来。
秦妈妈是梁氏院里伺候的,她就没想过陪着她去灶上吃什么酒,没好气地又来了一句,“秦妈妈,怎么说您都是二太太身边有头有脸的人吗?怎么能在别人院门口拉拉扯扯呢,我说了没那个闲心去吃酒,院里有那么多的丫鬟仆妇,你拉那个都行,就是别拉着我去。”
“碧鹃姑娘,你可是蔡大太太屋里的一等丫鬟,我不拉了你去,该拉谁去?这次的席面可是有好几道荤腥,酒还是前不久黄家送过来的酒,老夫人就赏赐了一瓶下来,姑娘若是不去,可没那个机会了。”
秦妈妈朝着躲在暗处里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屋檐上站着的几个黑衣人就迅速飞身下来。
碧鹃在蔡氏身边伺候久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她觉得此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头?虽说梁氏的院子和她的院子隔得不远,但她从未和秦妈妈打过交道,就是在路上遇见的时候,打过几个招呼罢了。
就是在席面上瞧见了,席面上有冯老安人和林氏蔡氏这样的主人家,哪里能让她们一群仆妇在下头窃窃私语地?
她觉得秦妈妈请她去灶上吃酒,只怕有诡!如今多事之秋,她可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马虎,又道了句,“秦妈妈,不是我不愿同你去灶上吃酒,只是我家太太吩咐过,不许我们这些丫鬟入了夜还到处闲逛,您若是想要吃酒,我房里还有几个酒量好的丫鬟,我这就给你喊出来。”
碧鹃话音刚落,正要转过头朝着院里呼喊的时候,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