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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汉塞胡天

长河复生记 大简 5163 2022-11-05 01:28

  日塌天向孙一抱拳,高声道:“今日宴请孙爷,却久开不了席。某这厢赔罪了。”

  顿了顿,日塌天又道,“某,榆林日塌天,多谢爷昨日手下留情,有礼了!”

  贾道士连忙站起跟着施礼,“贫道关中全真道贾信义,有礼了!多谢爷活命之恩。”

  一条龙抱拳,“临洮府一条龙,给爷见礼!”

  牛娃抱拳,“平凉府王二牛,给爷见礼!”

  牛娃左手一溜烟站起,“小老儿河曲一溜烟,这厢有礼!”

  一老者道,“府谷哈老财,给爷见礼。”

  又站起一个精瘦的小个子,正是活剥兔皮的那位老汉,“临洮马三,见过爷。”

  另一位老者,“固原铁蛋子,见过爷。”

  闷蛋是最后一个,赶紧也学着别人的样子起身作揖,“平凉府王闷蛋,给爷行礼!”

  孙一也抱拳,学电视里的好汉,向众人划一个圈,大声说,“在下孙一,冒昧打扰,这里谢过了。”孙一余光注意道,奶娃也跟着自己站起来,一起向众人回礼,心里一乐,这还真成了自己这边的人了。

  大家开始交谈,孙一逐渐了解到这群明朝人流民是由好几部分构成。

  人数最多的是日塌天从陕北带出来的,是起事后一路杀到河套来的。

  另一部份是逃荒来河套种地的,主要是平凉人。闷蛋和牛娃都是这部分人。

  还有一部分是以一条龙为首的“筏子客”,就是黄河上跑筏子搞运输的,多来自临洮府(兰州一带)。这群人也是’起了事'以后被官军打的没处躲,跑河套来避风头的,碰到日塌天就合了伙。

  再有就是零零星星的各小股其它势力,大家聚在一起抱团。

  孙一还发现,这些人在明朝都属于陕西省。明朝的陕西省比后世要大的多,实际包括了后世的陕甘宁三省。按照明朝的划分,陕西包括称之为三边的军事地区,即延绥镇、宁夏镇、甘肃镇;陕北二府,即延安府、庆阳府;陇东一府:平凉府;陇西二府,即巩昌府、临洮府;可以简单地理解成陕北二府是延绥镇的腹地,陇西二府是甘肃镇的后方。而平凉府的固原则是大本营——三边总督的驻地。三边总督除了辖制三个边镇的总兵和巡抚,手下还有固原和临洮二镇兵马。此外,陕西还有富饶的关中二府,即西安府和凤翔府;陕南一府,即汉中府。

  孙一开口:“日天爷,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介绍陕西的局势?”

  “哎……”,日塌天长叹一声,“陕北这地方可怜。从崇祯元年起,年年大旱。”

  “元年收了秋,各地先后有人起事。按说收了秋好歹有了些粮,该安稳才对。可收的秋还不够正税,朝廷还连番催征新饷、均输、间架、杂派,逼得人没活路。”

  “延安府刚到了八、九月份,老百姓就断了粮,开始抢山里的草吃。到十月以后,草也没有了,只得吃树皮。到腊月树皮吃光了,老百姓饿的没办法只得吃观音土。每天都有爹娘养不起娃,只能把娃舍了。”

  “那时节,孤身一人都不敢出城,只要一出城门,人就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城外的人烧人骨,煮人肉。”

  孙一余光看到,奶娃在不住地抹眼泪。

  “不甘心饿死的饥民,就开始抢粮。先是府谷王嘉胤,再接着就是米脂不粘泥,宜川托塔王,延川王和尚,汉南大梁王,安塞闯王……”

  “武神医想派兵去剿,却根本就支不动兵,因为边兵断了饷。”

  孙一问:“武神医是谁?”

  贾道士代答:“武之望,活人无数。武神医是崇祯元年的陕西三边总督。”

  孙一有些诧异,一个神医,来当三边总督?陕西三边总督相当于西北边防军总司令,派一个救人的医生来杀人,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果然,日塌天讲到:

  “元年腊月,边兵断粮了。说是要五年平辽,粮饷都给辽东镇派去了。都是当兵吃粮,他辽镇兵挡着后金,咱陕西兵还挡着鞑子呢!固原镇官兵先起事了。固原是三边总督的衙门府,武神医干着急没办法,要兵没兵,要粮没粮。结果固原兵一下子就把固原州库给抢了,还围攻泾阳、富平、三原。一时间汇集的乱兵光骑兵就五六千。”

  “转了年,三边彻底乱了,到处都是起事的兵跟起事的百姓。武大人宅心仁厚,医术没的说。可这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一急之下居然自尽了。”

  “朝廷派下来新的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也是个好人。杨大人一来先想办法杀了大梁王,打退了托塔王,混世王,就四处奔走招抚叛贼。杨大人知道这乱民都是活不下去了才反的;乱民也知道杨大人是万岁爷派下来的主持公道的。杨大人能代万岁爷赦了乱民的罪,还能发些抚恤。一时间只要知道杨大人在啥地方受抚,乱民乱兵黑天白夜地朝啥地方赶,生怕赶不急赦不了罪。受了抚,百姓争着抢着给杨大人抬轿子,一直把杨大人抬回城里。”

  “不过,王嘉胤坚决不受抚,不愿意受抚的基本都投了王嘉胤。杨大人仁义,也不派兵去剿。”

  “说实话,那时节杨大人也派不出兵。咱当兵的缺粮断饷,多长时间都不操练了。要说杀鞑子保境安民,咱延绥兵断粮断饷也得上。二年夏天,鞑子在榆林、神木、定边犯边,咱延绥镇官兵二话不说就给打回去了。可咱不能昧着良心朝父老乡亲下黑手!”

  “一说剿乱民,为将的先装病。逼的急了,刀一撂跑了的也有。有几回,当官的把咱们拉出去,一看哩哩啦啦几里地的饥民,啥话也不说又把人马拉回来了。”

  “可这老天爷不睁眼!二年又是大旱!受了抚的乱民到了秋天还是交不上税!没办法,还得反,还得跑,要不就等死!”

  “有道是祸不单行,这年辽东后金兵打到了京城,崇祯三年正月,陕甘五镇兵马奉命入卫勤王。咱延绥镇也派兵进京。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兵,这回皇上可是结结实实差了饿兵。不怕爷笑话,咱延绥镇是三边里最能打的,可是连年欠饷欠粮,穷得已经揭不开锅。磨磨蹭蹭才走到神木,还没出延绥镇的地界,延绥总兵吴自勉卖马筹饷,延绥巡抚张梦鲸说他贪污,俩大人杠起来,结果活活把巡抚大人气死了!主帅一死,延绥镇勤王兵就散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不光是延绥镇的勤王兵,其它镇也好不到哪里。甘肃镇的勤王兵刚过兰州也散了,山西镇的勤王兵快到北京也散了。这些散兵不敢回营,最后都加入乱兵了。”

  “这时朝廷还火上浇油,偏偏这时候把驿卒裁撤了。爷你知道陕西最少有几万人指望驿站过活。”

  日塌天接着说,

  “三年秋上,又是一个大旱!乱兵和乱民没办法,只能是降了又反,抢几口吃的再降。”

  “杨大人更可怜,万岁爷给的招安银子早花净了。杨大人开始还想办法安置一些受抚的饥民,现在是光剩下一张嘴了。乱民来受抚,杨大人让饥民发个誓不再反,就把饥民打发回去了。”

  闷蛋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有人吞了万岁爷的招安银子!”

  铁蛋子老汉道:“万岁爷根本就没有银子!三边的正兵多长时间都没发饷了,给招安的贼发银子,不给正经边军发饷,万岁爷是嫌自己活得长了不成!”

  日塌天愣了愣,接着说:“其实,这三年那怕有一年风调雨顺,事情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铁蛋子老汉针锋相对:“哼!这三年,要是有一年官府给免了租,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日塌天继续说,“到了三年秋上,造反的饥民不下几百家子。王嘉胤打下了府谷和河曲,在河曲称了王。河曲虽然在太原府,可离府谷就隔着一条黄河。王嘉胤在河曲大封文武百官,手下有白玉柱,紫金梁两位丞相,一百多员战将,三四万人马。”

  “河西边的陕北,又反了八大王,八金刚,四天王,九条龙,混世王,混天王,齐天王,大天王,扫地王,大红狼,小红狼,独行狼,混天猴,上天猴,黑煞神,一阵风,闯塌天,射塌天,丫头子,映山红……”

  “实力大的,先有托塔王,后有不粘泥。不粘泥有八队:一队眼钱儿、二队点灯子、三队李晋王、四队蝎子块、五队老张飞、六队乱世王、七队夜不收、八队李自成。”

  “三年腊月,延绥镇边军的神一元,神一魁兄弟带着三千边军也反了,伙着红军友,李都司,杨老柴,杜三,破了新安边营,占了宁塞营,围了靖边堡,克了柳树涧营。爷,这可都是兵营啊。接着占保安,围庆阳,陷合水,一时有六七万人马。”

  “等一下”,孙一插话道,“问什么边民总在秋天造反,边军总在腊月造反呢?”

  “爷,”日塌天回复,“收了秋就要交租,交了租连口粮都剩不下,饥民只能造反;边军欠饷,我在榆林堡当兵从崇祯元年到三年整整三年就没见过饷!过年了一文钱不给,家里老小咋养活?闹饷,当官的没银子;逃跑,抓住就是死罪!横竖一死,不如反了!”

  “妈的”,孙一气不过,“造反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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