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清修的日子给人的感觉是过得飞快,眨眼便到了第二年开春。
今年恰逢甲子年,全修真界都在为盛事——名剑大会而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玄一剑宗自然也不例外。
名剑大会每逢甲子便举办一届,如今已经举办了整九十届。
名剑大会是修真界号称百晓生的观星楼举办,广邀天下各大门派以及散修,由各门各派的新一代高手上台博弈。对于他们来讲,这既是历练的机遇,也是这些年轻辈成名的好机会。
观星楼会在每次名剑大会后仔细更新他们延续了好几千年的名剑录上的排名,这是实力的象征,是享誉整个修真界最权威最细致的排行,记录着全修真界前五百的强者。
排名的竞争一向厮杀的很激烈,但这两千年间前三甲却雷打不动:
第一子君用藏所持上品神武无名凶兵师承无
第二观星阁主所持上品神武珍珑棋子师承观星阁
第三乔优所持上品神武泰阿师承玄一剑宗
…
没有人刷新玄一剑宗保持的万年老三这个记录。
即使乔优已经连着好多届不参与了,却依旧没有后人超越他五百年前那惊世骇俗的武力。
同时,玄一剑宗还保持着另一个记录也没人超越…
整整五百年,历年报名费缴纳的最低这个记录…
名剑大会有一个规矩,各大仙门若要报名,须交纳一定的灵石,自然数目是随喜的。而这些灵石最后的用处是购置各种天材地宝,请炼器大家打造出神兵来奖予大会前三甲。
譬如这泰阿剑,便是三千年前玄一剑宗的祖师夺得第一中的彩头。传到乔优手里历经了三代,这三位剑修宗师也都用着泰阿纵横修真界。
当然这报名费,也是名门大派和世家望族明争暗斗互相攀比的另一个方式。谁交的多,就证明谁的实力更强,修真资源更丰富,这也能做到宣传自己门派的作用,吸引更多良才加入。
这一次玄一剑派也不例外,就缴纳了指甲盖那么大的灵石…
这还是乔优痛定思痛,思考再三。用剑尖儿从砌洗髓池的灵石上剜了那么一个小角儿…
听季白说,师父剜去了那一丢丢的灵石的时候,竟是把那重达万斤的泰阿剑扔出去好几百丈远,仰天长啸。
“啊啊啊啊啊啊!!简直是在剜老夫的心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跟削的不是灵石,而是他的心头肉一样。
虽然钻大会规矩的空子这种事已经很不要脸了,但是自己“九州第一剑”的架子还是不能丢…
其实乔优只是不想去观星楼吃那群老东西的白眼,便打发了季白飞去落汜城交了报名费。
季白御着离火剑到了落汜城那人山人海的名剑擂台处,费了死劲挤进人群,然后小心翼翼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了一个厚重的包袱。
观星楼负责名剑大会的老管事眼前一亮。
这太阳今儿个是打西边升起了?乔优这九州第一剑,九州第一贱,九州第一扣,九州第一土匪,九州第一铁公鸡,怎么出手这么大方?
于是管事伸着头,又仔细的打量了季白一番。
季白不紧不慢的解开了包袱…老管事也咽了口唾沫,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季白手中的动作。
解开一层,又是一层,解开一层,又是一层…
老管事的期待落了空,颓然的坐回了太师椅,但还是耐心的看着季白费了半盏茶的功夫解开了这么几十层的包裹,双手捧着指甲盖那么大的灵石奉上…这个过程就如同皮影戏一般…
然后季白红着脸一股烟一样的飞走了…
身后的瞠目结舌的围观群众这才反应过来,爆发了潮水一般的哄笑...
全修真界最寒酸的门派,一个拆洗髓池去交报名费的门派,真是大会独一家…
不过好在大会似乎已经见惯了…
毕竟这五百年…玄一剑宗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再说玄一剑宗,这小小的师门也迎来一大喜事。
初七耗费了三年,终于破了剑气境。
虽然花了常人三倍的时间…
师兄和师父自然是激动不已,当然只有初七自己知道…这个剑气境破的是九死一生…好几次险些堕入魔境,但幸好每次千钧一发的时刻,都会出现那个女声的在耳畔的低语声,把自己愣生生的拽了回来。
初七也不知道那个女声的来源,但三番五次下来,也觉得那冷清空灵的声音有了一种亲切感。
激动的乔优重重的拍了拍初七的肩膀,然后把季白招呼了过来,命他把洗髓池里养了三百年肥肥的水灵鲤烩了,一是庆祝玄一剑宗的小徒弟突破境界,二是给这两个玄一剑宗未来的希望好好补补,省的在名剑大会上丢脸。
季白立马兴冲冲的祭出了离火,几步就跑到了洗髓池跟前。
可能是因为美食的诱惑,季白的发挥竟是超出了自己原本实力…
足足斗了两个时辰,季白终于艰难的获得了胜利。
但当喘着粗气的季白拎着已经认了命放弃抵抗的水灵鲤美滋滋的踏进了厨房时。
乔优还是后悔了…
但等他冲进厨房却为时已晚,那季白下手是一个稳快狠…
手起刀落,季白的脸上还挂着天真的微笑…
“真不知这两千年的水灵鲤的肉是什么滋味啊…”
“咔嚓…”
这一刀斩的是干净利落,水灵鲤挣扎了一下便一动不动的躺在菜板子上…
同时这一刀,也仿佛劈在了乔优的心上。
乔优不忍在看下去。捂着心口靠着门框,跌坐在门槛上,瞪着眼睛,喘着粗气,嘴里还念念有词…
“扎心啊…扎心啊…”
等他回过神时,季白已经把鱼刻的干干净净,端着盛灵鲤鳞啊,灵鲤鳃啊,灵鲤的内脏的木盆子,冲着厨房外的灵草园随手一扬。
“这些下脚料就当肥料好了。”季白喃喃道。
“不!能!扔!啊!”
乔优哀嚎着,话音未落就已经化成了一阵风一般飞到了灵草园,在这些脏兮兮血淋淋的玩意落地之前,用那肉眼看不到的身法把那些个鱼鳞鱼血鱼肠子什么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进了储物戒指。
乔优步伐踉跄的回到厨房,手里还抓着一大把新采的灵草,面如死灰。
“季白…清炖不好吃…加点灵草…”
当这碗水灵鲤羹上了桌,除了乔知弦动筷尝了一小口,还称赞了一句季白的手艺外没人再敢动筷了。
初七看了看季白,又看了看师傅…
季白看了看初七,也看了看师傅,还舔了下嘴唇…
乔优瞪了二人一眼,怒拍桌子。桌子上的碗筷抖了三抖,初七和季白也跟着抖了三抖…
“瞅什么!吃!”乔优一脸凶神恶煞,从牙齿缝里恨恨的挤出了这句话。
这么一说…二人更不敢动筷了…赶忙低头扒拉仙米。
这时,乔知弦回头看向乔优,目光温柔入水。
“夫君,就不能不凶阿七和阿白?”
乔优变脸速度堪称一绝,立马收了凶相,转过头冲着初七二人笑的那是一个春风和煦…
“吃吧!老七。季白!你也别噎饭了,动动筷。”
二人头埋的更低…
“嗯?~~~”乔优不悦的拖了声长音。
二人慌忙的动筷夹肉。
“多谢师尊!”
吞的太慌,初七也没品出什么滋味,但觉一份澎湃的灵力直入丹田。而季白也开始闭目运气,转化这股灵力。
乔优总算露出了一份欣喜之色,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三日之后的名剑大会,给为师涨涨脸,季白。”
乔优又看了看初七,迟疑了下,一改平时严苛的姿态,用着少有的温声细语说道。
“阿七,到了名剑大会,就当见识见识…别伤着自己,别逞强…”
虽然师父这句话并不大声,却如同惊雷一样,在初七的耳边炸开,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一阵阵波澜。
这句别逞强本是一番好意,殊不知,这样的不期待的态度正是最伤他的。
就当见识见识…别伤着自己,别逞强…
原来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师父对自己还是这般失望的态度…
初七桌子下的手紧紧的攥着衣角。
乔知弦看出了初七的异样,起身坐过来,把初七搂在怀里,轻抚着他的头。
“阿七,别误会了你师父的意思。名剑大会你师父和我都参与过,也见过这场面的激烈…虽说大会规矩是点到为止,但刀兵无眼,你师父怕你再伤着,又得费仙药灵草什么的…”
乔优白了乔知弦一眼。
我就是那样小气的人吗!乔优用心念传道。
你就是!乔知弦回敬了乔优一个白眼。
乔优自讨了个没趣。
还不安慰下阿七!乔知弦用心念吼道。
乔优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开口道:“阿七…到时候好好发挥。别丢了我们玄一剑宗的脸。”
初七用力的点了点头。本来黯淡下去的眼神又燃起了光亮。
收拾完碗筷,已是一更天,初七和季白各自回到了自己房间为名剑大会做准备。
乔优却没着急回房,踱步到了后山的竹林中。
盛夏的微风习习,吹在身上甚是凉爽,带走暑意,混合着竹叶和泥土的芬芳。
乔优昂首看天,只见那夜空中繁星点点,月光皎洁。
乔优虽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但岁月并未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孔留下多少痕迹,只是留下了饱经风霜的眼神。
忽觉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乔知弦走到了他身边,也抬头望了望星空。回眸淡淡一笑:“还在担心阿七和季白啊。”
乔优点了点头。
知弦抿了抿嘴,道:“阿七和季白也大了。应该让他们经历点风雨。”
乔优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知弦和他结为道侣已经共同走过七百多年岁了,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知弦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不想让他们…”
乔优负手而立,身影在月光下多了几分清冷,还别说,他一本正经的时候倒真有那么几分仙人之姿。
乔优打断了知弦的话,缓缓道。“修真界表面安宁,实则暗流汹涌…我只是希望,能永远留就在这山中安享清闲岁月…就我们四人…”
知弦嫣然一笑,笑声清甜,宛如少女一般天真,走上去牵起了道侣的手。
“那你倒是别那么死要面子啊!我知道你的心放不下这个师门,也放不下玄一剑宗。”
知弦挽住了乔优的胳膊,头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上。缓缓道:“若这点风雨还经不了,你我以后又怎能放心把祖师的基业交给他们,又何谈振兴玄一剑宗。”
乔优哼了一声,脸竟然微微一红,不过立马恢复了正常,紧忙开展心念四周扫了一圈。
“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肉麻…你也不怕别人笑话。万一让那俩小崽子看到…”
知弦斜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笑意。“怎么,带了徒弟就胆小了啊。也不知道是谁七百年前,也是在竹林。啊对,还是我们百花谷的竹林,深夜把我唤出来幽会,还做了那般不要脸的事,那谷主和我师姐妹都在谷内,也没见你怕了?”
乔优“嘿嘿”一笑,“谷主那老妖婆那时候就两千多岁了,早就老糊涂了,我才不怕。至于你那些师姐妹,有本事倒来看啊,一帮未经人事的丫头,我们给她们做个榜样才好…”
知弦的脸已经羞的通红,推了乔优一把,娇嗔道:“休得说我师门坏话,你这坏胚子,都一千多岁了,还这般流氓…”
乔优搂着知弦狠狠的啃了一口。
“若我不坏,你又怎能跟了我。”
二人在竹林下的影子交叠在了一起。
…
眼看天色既白,皎月下沉,约莫过了五更,靠在乔优身侧的知弦轻轻啄了乔优一口,眼波柔情似水。
“好了,老不知羞的,别腻味了,快去准备准备,天亮了我们就带着初七和季白去洛汜城。”
乔优冲着知弦露出一抹坏笑,为知弦理了理发鬓和衣衫,然后运起真元。
“初七!!!季白!!!给我滚起来!!!”
乔优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东篱山,惊起了小憩在树梢的飞鸟,也把前山茅草屋里熟睡的初七和季白吓的滚下了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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