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都市言情 问情——又名:贫僧为什么不可以谈恋爱

  【十二】

  我长长叹了口气,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洞外蓝天。

  安离玉有疑惑,我又何尝没有?

  幻境中那女子究竟是谁?师父究竟是谁?安离玉又究竟是谁?

  而我,又究竟是谁?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埋藏在我的心底,可我不敢问,更不敢说。

  “方才所言当真?”

  安离玉重重点头:“当真。”

  我攥紧薄绢,满脑子全是那十四个字……那究竟真的是师父亲笔所书?亦或是太后为逼我下山而设下的圈套?

  我踌躇良久,终于一撩衣袍,踏出洞外。

  外面的天极为通透,甚至比绝鹰涧水还要清澈上几分。阳光有些刺目,照在丛丛绿叶潺潺流水之间,竟令人不由生出一丝流泪的感觉。

  “阿渊!”

  安离玉急了。

  我站在洞外,环顾四周。那边石头曾是我练功的地方,而那边的参天大树下,仿佛还能看见昔日师父教习我攻文识字的身影。

  那一瞬,我似是猛然顿悟山中方七日,人间已千年之言。进洞不过数个时辰,我竟惶惶然若重生了一世。

  我一撩衣袍,就地向着普门寺的方向跪下,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师父,慧空回不去了。

  无论那薄绢上的十四字究竟是真是假,我都权做师父对我一番寄语。

  我在绝鹰涧中长跪不起,心中唯有四字——徒儿不孝。

  并非我背离誓言,私下普门山,而是我实在想知道一件事——我,究竟是谁?

  “慧空……”

  我依稀里听见安离玉在身后怯怯地叫着我,我沉默许久,缓缓抬头时忽然间听她在身后低声问我:“若你寻我不见,离了绝鹰涧你将去往何处?”

  “平京。”

  我脱口而出。

  “为何?”

  我并未回答她的追问,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回到洞中取来那把长剑后,正对上安离玉透着欣喜的双眼:“走吧。”

  “去哪?”

  “南疆。”

  当我同安离玉走到山脚下有着迦南香坊的小集镇时,我再次回头看了眼云雾缭绕的普门山,可除了郁郁葱葱的山林,我什么也没看到。

  安离玉去了集镇买马,而我则独自去了迦南香坊。站在香坊门外,我抬头看着香坊上的匾额出神。

  “大师可是来催促伽楠香药的赶制?”我回过头,香坊的老工匠正合掌对我行礼。

  我回了一礼:“老人家多虑了,贫僧……只是前来看看。不急这一时。”

  老人松了口气,将我领进香坊中,指着近乎成型的三炷棒香对我道:“再过几日,这佛香便能送上山去了,大师且宽心,定是不会误了时辰的。”

  “有劳老先生了。”我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片刻犹豫之后将话咽了回去。

  出了香坊的门,安离玉已经寻来了两匹骏马,我笑道:“你对这倒是熟得很。”

  安离玉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瞧着我:“那是自然,好歹我也是将门虎女。”

  “这和将门有何关系?”

  我不解。

  她一夹马腹朝前慢悠悠地走去,她慢悠悠的声音也从那头传来:“若是不识路,如何晓得因地用兵,如何千里馈粮?”

  我一笑,好大的口气,倒是不见半分的谦虚。我翻身上了马,催马追上她:“如此说来,施主倒是个将才。”

  这话不知是触动了她的那根心弦,她的面色骤然一黯:“将才又有何用?逃不过的终究是逃不过。”

  我尚未能揣测出她此话深意,她便一扬马鞭向着镇子外绝尘而去。独独留下我一人在马上愣神。

  出集镇的时候,我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回望普门山,苍山渐隐,除了隐约得见的深绿,已经再无其他。只是不知如今慧明可还安好?众比丘可还安好?

  正是心思烦扰之际,我忽然想起那晚慧明问我,师兄,你说方外之人当真是四大皆空?

  我想……或许不是罢。

  “慧空,快走啊。”

  我耳边突然传来安离玉的呼喊声。

  “来了。”

  我如此应道,牵引着缰绳朝大路奔去。

  自打离了普门寺,安离玉便再也不曾称呼过我为大和尚,倒是直呼起了我的法号,我曾问她是何缘故。她回给我一个白眼道:“莫非你是想让世间之人,皆知你是普门寺的住持么?”

  我一笑,索性也不再任由她去。只是她偶有几次也曾唤我“阿渊”,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摆摆手制止了她。

  我道:“贫僧早已身入佛门,俗家之事已然与我无关……”

  不等我话说完,她便冷冷地一哼,神色间透着股子莫名的怨恨,随后狠狠地一扬鞭子,只抽得□□的马儿一声凄惨的嘶鸣,随后向前狂奔而去。

  我见此情景,心有不忍,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才慢慢催着马跟了上去。

  也不晓得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是依稀里觉得,安离玉对阿渊这个名字,似有着难以言说的执念,可每每听到,我却从来没有勇气再过问几句。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

  我们策马在荒郊间,向着南疆的方向星夜兼程地行了整整三日。安离玉引路,避过了许多的乡镇,似是在刻意躲避什么,但我并未过问,只是兀自地赏着周遭风景,也算是另有所得。

  自我记事便长在普门山中,山外诸事对于我来说极是新奇,安离玉见我这般模样,不由掩口轻笑:“慧空,你当真从未离开过普门山?”

  我跨在马上,眼神仍旧游移在山外群山间,信口答道:“是啊,从未离开。亦从未见过山外如此好风光,山间十数年光景,恍然一梦。”

  安离玉并未答话,我转过头时却见她一双波光涟涟的眸子紧紧盯住我,说不出的柔情,说不出的风情万种:“慧空……”

  “嗯?”

  她轻唤着我的法号。

  我亦轻声应她。

  “我……”她的脸一时被夕阳衬得通红,映在我的眼中,竟比这从未见过的山山水水还要俏丽几分。

  她忽而抬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高喝:“闪开!”

  我闻言不做他想,闪身往旁处避过,寒芒贴着我的手臂狠狠一划,险在只将僧袍撕出一道口子。

  我忙看向安离玉,她也正惊惶地盯住我,一脸不可置信。

  见她不知因何故竟愣在那里,而那人的下波攻势已至,我情急之下忙从马侧抽出鞭子,向着她的那匹狠狠一抽:“离玉!快走!”

  “慧空!”

  她骤然反应过来,高声唤着我。

  “走!”我双腿一夹,驱赶马匹紧紧跟了上去。

  风声擦过我的耳畔,伴随着暗器破空声在我周遭环绕。随着寒芒消失,身后出现了几名身着劲装,蒙住面孔的黑衣人,不发一言地骑在马上,紧紧追在我们身后。

  “他们是什么人?”

  安离玉冲我摇摇头,高声道:“我不知道!”

  我回头扫过一眼,如此整齐划一的装束,甚至连刀剑也是一般规格,断断不是寻常劫匪,况且这数人一不通名,二不重财,怕是一开始便是奔着我二人的性命而来。

  猜测定了,我忙转头问道:“究竟有几人?”

  安离玉手握缰绳,伏在马背上,闭眼仔细听了片刻:“身后追着的有七人,气息皆是沉稳,怕都是练家子。”

  “身后?”

  不知为何,她这两个字极为吸引我的注意,我忙追问了一句。

  她闪身避过一枚暗器,眉头深锁,摇摇头:“前方还有,但风声太大,我听不出还有几人。”

  看来没错了。

  可究竟是谁要取我二人性命?

  莫非是南疆?难道说,安老将军一行当真遇害了?

  “南边不远就是树林,他们怕是埋伏在了那里,想把我们逼过去。”安离玉从马侧拔出剑,隐在肘后,回应我道。

  “逼?”

  我着实困惑她用这个字。

  安离玉在马上点点头:“我少时同父亲去过南疆,此处为必经之路,东面是条大河,西面是崇山,唯有过了南边树林,才能上去往南疆的官道。”

  我低头沉思,眼见着树林愈发近了,我忙问道:“东!东面的大河有多宽!”

  “约莫十丈。”

  “走!”我死死勒住缰绳,强行调转马头,“往东!”

  “可是……”

  “走!”

  安离玉稍有犹豫,但仍然紧跟着拉筋缰绳,生生调转方位:“慧空,你确定?那是条河!”

  我转头看向她,马上虽然颠簸,我却仍能目不转睛地盯住她的双眼:“信我!”

  她愣了片刻,随后重重点头。

  “不要停!”我再次狠狠抽着□□飞驰的马,一夹马腹,让马跑得更快。

  她似是明白了什么:“难道你想?不!慧空,那大河堤岸松软,即便千里良驹也是断断跃不过去的,况且我们只是普通马匹,最多三丈已是极限……”

  “信我!”

  我注视着前方已渐渐出现的大河边缘,心中狂跳不止。余光扫过,我见安离玉面色犹豫,赶忙追加一句:“带好剑,我们走!”

  我知道,她一定会信我的。

  即便不信,我也愿赌这一把。

  她咬咬唇,将剑送回剑鞘,握在手中,用力夹紧马腹向前极速奔去。

  见此情景,我已然放心许多。催动马匹与她尽量靠拢并齐。河堤已是愈来愈近,土质已经明显感到松软,速度也减慢了些许。我忙将马抽得更狠,随后高喝道:“跳!”

  安离玉与我的两匹马同时向对岸跃去,奈何离得实在太远,距离不过数丈,马便已经极速往河心坠去。我一只手松开缰绳,将腾空的手递给安离玉:“抓住我!”

  她反应极快,瞬间便牢牢地抓住我,我顺势一提,将她抱入怀中,踏过马背纵身一跃。身后的破空声紧接着从我耳边擦过,伴随着一声入肉声从背后传来,我毫无心思理会,将气提起,施展轻功向对岸奔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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