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赵柄离开了彭府,不是从彭府里面出来的,而是人家压根就没让他进去,凭他怎么叫门,人家理都没理,任由他在外面吹夜风。
越是接近自己的府宅,赵柄脚步越慢,终于在行至府门外时停下。
望着朱漆大门两旁高挂的两串红灯笼,一股墙倒众人推、被全世界遗弃的凄凉感,瞬间弥漫他全身。
府门依旧,冷风中飘摆的红灯笼一如昨晚,可赵柄却没有勇气进门,仰天闭眼深深叹息,双手扶着膝盖,转身背对府门缓缓地坐在了府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掩面低头默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府门吱呀呀打开,轻轻地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赵柄把捂脸的双手拿开,保持着最后一丝虚弱无力的尊严,闭着眼头也不回,沉声道:“赵业,不必管我,让我静一静。”
赵业是赵府的管家。
脚步声在身后停下,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赵柄肩头,略沙哑的妇人声音轻轻地叹道:“夜深了,有什么要命的忧愁事,总要等到明天才会发生,不是吗?走吧,回家泡个热水澡,我再陪你一醉方休,醉了,睡下了,你便没有这么难受了。”
赵柄浑身一颤,缓缓回头,就见自己的结发妻子,自己有了两房美妾后就渐渐冷落,这些年已很少有话,更不要说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李晚清,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蹲在自己身后,满脸怜惜的望着自己,脸上露着微笑。
只这一瞬间,走投无路的赵柄,心都在抽疼,鼻子尖满是酸楚,泪水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反手按了按妻子的手,“晚清,我……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
晚清这个爱称,已多年没有出现在他的口中,此时再提起,竟然都有些生疏了。
眼角已有鱼尾纹的李晚清双手紧握住丈夫微微发抖的冰凉的手,她的眼中已有泪光,可脸上却依旧在笑,“丈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一起背啊,来,我拉你起来,地上凉。”
“嗯……”赵柄的喉头已经哽咽,这就是被他冷落多年的结发妻子啊,被拉起来后,问道:“她们呢?”
问的是他的两个妾室。
李晚清摇了摇头:“王家家主回归的消息传来不久,府里就有人看到她们好像收拾了金银细软,慌慌张张离开了。”
“走得好,走的好啊。”赵柄缓缓点头,万分愧疚的看着妻子的双眼,“晚清,为夫一步走错,再难回头,那王动必杀我已成定局,没人能够阻止。”
“如今我已是无路可走了,上上下下都在等我一死给那王家家主一个交代。”
“可是你不同,你不是万流盟的公职人员,也没有参与害那王动,便是走了也没人会费力追杀你一个妇道人家,趁着现在还不晚,你马上带着萍儿,武儿连夜逃走吧,早年我对东坛右旗境内的宁家家主有大恩,你们母子三个去投靠,他必会收留。”
说到这,赵柄霍然挺直了腰板,冲着站在府门里望着这边的赵业招了招手。
“家主?”赵业快步走来躬身抱拳。
赵柄道:“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赵业回道:“恩情深重。”
“好,”赵柄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既如此,那么我便把身后事托付给你,你马上去密室,能带走的都带走,持着我的通行令牌,连夜护送她们离开北坛……”
看着已在悬崖边上幡然悔悟的赵柄,犹如一头死前还不忘眷恋亲情的困兽,李晚清泪眼婆娑,脑海中全都是夫妻二人刚结连理时的朝朝暮暮。
她没有出声,没有反对,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
……
光阴似箭,转眼就过了两天。
这两天里,北坛左旗境内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巨变。
王动带队亲征,两日两夜马不停蹄转战奔袭十万里余,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荡平了聂郑李等大大小小二十三个家族,兵锋所过无一抗手。
当王家的一杆杆大旗,齐齐飘扬在二十三个家族驻地最顶峰的那一刻,万流盟北坛的左旗境内,除了秋家之外,其余的各个家族已被王家一统。
被灭的二十三个家族,众多平民居住的岛屿并未被战火波及多少,可各家修士们居住的灵岛却山崩地陷,被摧毁的满目狼藉,那末日般的景象,简直都不能看了。
至此,王动说到做到,被灭的那些敌对家族里,但凡修炼者,不管是筑基境的,还是刚刚炼气境的,甚至就连还处在打磨身体的锻体境的,统统被杀了个一干二净。
但事到最后,他还是不由得心软了,聂云峰等修士的孙子玄孙辈,最小的尚在襁褓,最大的也才十几岁,生命之光才刚刚绽放,年龄太小,根本还涉及不到恩仇一说。
所以王动放了那些孩子们一马,只要没死在乱战之中的,那就全都被圈禁在了已属王家的一片片群岛之中。
王动当时话说的很明白,给这些孩子们十年的时间,若十年之后不再去想灭家之仇,那便还他们自由,许他们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若十年之后,长大成人的这些孩子们还惦记着报仇,那么只要发现一个,便处死一个。
当众说完这些话后,王动立即用实际行动论功行赏,龙岩牛霸天等六十一个修士和妖修,当场都被任命为了王家长老。
至于待遇方面,攻占来的那些家族的驻地有二十三个,留了三个给尚未露面的奉先,其余二十个,统统分封给了龙岩牛霸天等。
简单点说,就是龙岩等每三个搭伙在一起,共同治理一片群岛,共同享受群岛供给的修炼资源。
这一举措,简直让龙岩牛霸天等喜出望外。
要知道攻占来的一片片封地,原来每一处持续出产的修炼资源,除了每年岁缴的额度,剩下的需要供养的各家族修士都是数以百计的,如今只用来养活他们其中的三个,这供给的力度大到了让他们一个个乐的合不拢嘴。
让他们更为激动振奋、感觉投靠到王家效力果真没错的是,王动当场又一人给了他们一颗破障丹。
庞大的修炼资源有了,破障丹也有了,相信他们突破筑基境成功结丹所需的时间,一定会缩短很多很多年,这是他们在原来各势力卖命时想都不敢想的。
战后的琐事太多,尘埃落定处理完一切后,已经是第三日黎明十分,天边的鱼肚白已经染上了几许霞光。
龙岩等修士和妖修春风满面的持着家主的任命玉简,每三个一条快船分头去往了各自的封地正式上岗。
那些封地战后都留有几个炼气境的王家子弟管控局面善后,是王动派给他们的下属,协助他们进行战后重建等事宜。
而于小果,夏流和东郭浩然共乘着最后一条符阵快船,也被王动派了出去,任务是辗转一片片封地,做战后统计清点工作的同时,协助龙岩等理顺各个方面……
目送于小果等乘坐的快船走远,立于楼船船头的王动长出口气,转身对整整陪行了两日两夜的封岳等拱手谢过,随后通知楼船起航驶向了踏莽群岛。
近午时分,徐徐驶来的楼船停泊在了旋空岛的码头附近,王动请了封岳一行下船,长提上早有严啸带着一群中年妇女热情的等候在此。
这些身体结实的妇女正是秋香海花等人,因为王家但凡能够修炼的子弟皆倾巢而出未归,所以严啸也只能拉着一帮妇女来迎客凑数了。
封岳等目光诧异,王动简单解释了几句,吩咐严啸带人恭请了封岳一行去往了‘迎客楼’下榻歇息,而他喊上了秋香海花去往了怀远山。
再次看过了王英,王野,又到康进宁养伤之处转了转,王动独自一人下山越行越远,最终走进了一条偏僻幽静的山谷。
山谷两侧绝壁上,嶙峋山石间错落侧长着郁郁葱葱如华盖的一株株崖柏。
王动又一次看过了鸟鸣阵阵空灵感十足的四周,确定无人后,飞身而起落到了一棵毫无异常的崖柏之下。
树下的一条石缝中,静静地躺着一颗蚕豆大小的小珠子,翠绿欲滴,正是五灵宝珠,王动念头一闪,整个人凭空消失。
进到宝珠的内部空间,王动和分别了近一年的朱玲再见,你侬我侬如何的情意绵绵自然不必细说。
片刻之后,和朱玲坐在湖心亭里的王动冲着亭外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两条倩影翩然而入,正是冯瑶和刘青梅。
王动握着朱玲的手,笑道:“你曾下过指示,命我找个机会把她们两个弄出去还你清净,如今机会到了,稍后我走的时候带她们出去。”
冯瑶和刘青梅大喜,眼睛放光矜持的含笑默立。
朱玲巧俏的白了他一眼,“呦,这话儿怎么说的?方才听你说,王家现在已经贵为北坛第一家,我哪敢指示王大家主做什么,王大家主一瞪眼,那可是风云色变要死人的。”
王动摇头失笑,忽然凑近朱玲白里透红的粉嫩耳垂,热气微吐色眯眯的调笑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总之朱玲听了后,雪莲般圣洁美丽的俏脸一下子红透了耳根,一把拧住了他的一只耳朵,啐道:“好啊你,竟敢这般大胆调戏我。”
“哎呦!疼!我再也不敢口头占便宜了,最多将来实际行动。”
“还敢说?”
“不敢了不敢了,快放手,耳朵要掉了。”
“哼……”
朱玲脸上羞恼心里蜜甜,手上加劲又拧了一小把,最终也没舍得拧掉这个冤家的耳朵,放手后咬了咬唇,遮羞转移了话题。
“你用星际路线图为饵,换到了南海各势力的支持,这是一步好棋,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担心有人按捺不住,为了掌握路线图下手害你。”
王动笑道:“这个我早已想过,莫说现在我还不知道星际路线图,便是真的知道,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犯傻动手。”
“他们不动手,是怕我被逼之下编出一份假的路线图,那样的话,他们化神后进入从未去过的浩瀚星空,迷路之后最终会耗尽寿命死在迷途中。”
“所以,他们最稳妥的办法,就只能是等我突破到化神境,和我一同进入星空,有我同行,一旦敢骗他们,他们人多势众也能拉我垫背。”
“除了这样,他们别无他法,只能是既利用我,又被我利用,跟着我走。”
朱玲微微点头,算是真的放了心。
再一日天明,王动出了五灵宝珠,将宝珠收进了识海,离开山谷喊上了秋义天去往了迎宾楼。
很快的,一行人乘坐楼船不紧不慢的出发,中午的时候来到了凌风岛。
得讯后的唐君带着两名行走彭万春和赵柄,将王动一行迎进了旗主大殿,众人宾主落座,彭万春和赵柄一左一右立于唐君座下的台阶,王动和秋义天则是站在大殿正中。
对唐君三言两语复命之后,王动冷眼盯着台阶上的赵柄,“赵柄,如今什么形式你也清楚,我直说了吧,你主使人要杀我,而我如今活着回来了,那么有仇报仇,你官方的身份也护不住你,我要你死!”
主位上的唐君眼睛眯起,面色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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