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十章
“灌针此物,能通过其尖锐的针孔将内里的液体注射往别处……”陆斩瑜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就像这样。”
众人一齐露出惊奇之色瞧着她。
其实就是低配版的注射器……陆斩瑜在心里吐槽了一下,继续道:“除此以外,此物扎到人的肌肤之上是会留下‘针眼’的——其状形同二小姐左手手腕上所谓的‘痣’……只不过因灌针扎过后的时间长短不一,留下的痕迹颜色也会不一。”
庄主当即便唤了一个丫鬟去屋内查看慕容洛的身体——确实如此。
陆斩瑜瞧着庄主,便又接续问道:“我想二小姐手腕上原是没有那么多的‘痣’吧?”
“确如尊者所言……”庄主露出些回忆之色,迟疑着点了点头。
作为孩子的父亲,这点事他却还是清楚的。
倒是萧锁阳踌躇了一阵,不解地询问陆斩瑜:“既已寻到此作案工具……那岂不就是查出最近谁同淑士国之人有过接触谁就是那下毒的凶手?”
“仅凭这点就下定论,未免也太过有‘怀璧其罪’的嫌疑。”陆斩瑜不赞同地摇摇头。
“那尊者是如何看待的?”
陆斩瑜双手环胸,不紧不慢道:“二小姐昏迷至今这么多日都未丢性命,很有可能是凶手每次都只注射一丁点儿虎茄花剂量的缘故……若我没猜错的话,到二小姐生辰那日方才够得着真正致命的量——”
她语调一扬:“故而眼下灌针应还是在凶手的手上。”
众人俱是沉默,似乎也觉得这个假设的可能性颇大。
“我已委托另外两位尊者前去各位房中搜查证据了……诸位,不介意吧?”陆斩瑜笑了笑,却是突然甩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愣,此举倒真是猝不及防。
随即一个娇俏的少女音自不远处传来,还带了些兴致勃勃:“阿瑜姐姐,我在西边的房子里头找到‘灌针’啦!”
来人即是逍遥影。
“哦?是谁?”陆斩瑜作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还是你们说得对!”逍遥影显露出些愤懑的神情,从袖中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木头,“人心最是难测!没想到这‘灌针’竟是在那瞧起来弱不禁风的柳姨娘屋子里头发现的!”
所有人又都愣了一愣,遂将视线移至柳听筝身上,后者捂住心口剧烈地颤抖着,不发一言,只是面上染上的浓烈霜色——竟像极了下一秒便会死去的模样。
庄主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人——他直接扬起手,狠狠地撵向柳听筝:“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干得好事——”
男人厌弃一个女人的时候,真是什么污言秽语都说的出。萧锁阳是,庄主亦然。
陆斩瑜脸色沉了沉,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拽住庄主即将落下的手腕,露出很是和善的笑容来:“庄主莫急,容我问些细节再说。”
庄主此刻正在气头上,哪能那么容易就听进别人说的话;但他随即就发现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被陆斩瑜钳制得不能动弹分毫,也只得悻然作罢。
“尊者请便。”他强压下心中怒火,喘着粗气低低地说了一句。
“那么柳夫人,”陆斩瑜便放开了庄主的手腕,隔在二人之间,转向盯着柳听筝的眼睛,“给二小姐下毒的人真的是你吗?”
“咳、咳咳……”柳听筝剧烈地咳嗽起来,忽得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随即慢慢地点头,却是吐字清晰,“尊者厉害,确实是我做的。”
“我就知道你这个贱人没安什么好心!”庄主听得这个答案,脸上再度露出十分可怖的狰狞之色来——若不是陆斩瑜还横在二人中间只怕是会直接扑过去将柳听筝给吃了,“八年前如此!现下亦如此!你小姐当年委托你照顾她的孩儿……你便是如此‘照顾’她们吗!”
这话的意思是……柳听筝原来是慕容姐妹生母的丫鬟?陆斩瑜摇摇头,贵圈真乱。
“现下是给洛儿下毒!八年前是将她们诱拐到山庄之外!害得恬儿、害得恬儿……”庄主面上倏地显出深深的懊恼之色,痛苦地闭上眼睛。
反倒是当事人慕容恬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她颇为孝顺地凑到庄主身侧,柔声安慰他道:“父亲莫要愧疚,气坏身子可就不好了……世事无常,恬儿也就认了。”
此言令庄主的神色愈发愧疚——但却又做不出什么补偿她的事;最终他只得望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是对不起小姐。”柳听筝先是大口喘了几声,平复下来后又强自露出淡然之色。
她再阖上双眼,像是无畏任何人的宰割,又像只是为了逃避陆斩瑜意味不明的目光。
“如此便就完了?”陆斩瑜上上下下瞧着柳听筝,指了指逍遥影手头的物什问道,“夫人请睁眼……你可识得此物?”
“灌针罢了,尊者再问妾身一边又有何意?”柳听筝故作漫不经心之态答道。
陆斩瑜却是又凑近了她些,表情骤然变冷,眼里也突然起了汹涌的怒色,竟是厉声质问她道:“若夫人真觉得自己有罪……那你可知放任真正的凶手的逍遥在外只会愈发加重你的罪孽!凶手的命是命,慕容洛的命就不是命?!”
这话听起来很是莫名其妙,众人俱是不明所以地瞧着她。
“这个不是真正的‘灌针’啦……”逍遥影将手头的东西随意地扔到一边,朝众人解释道;尔后走过去一把拉住陆斩瑜的手,带了些安慰之意认真对她道,“阿瑜姐姐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一点儿也不好。”
不是真正的灌针……那柳听筝岂不是……
“凶手认不得自己所用凶器,倒真是头一遭听说。”云沉璧摇着扇子从黑暗中走出来,轻笑一声,直接说出众人心中所思。
他说罢还望向身侧同他一起走出来的叶空夷,笑道:“叶兄你说有不有趣?”
叶空夷却是面无表情,眼睛……眼睛死死地盯住逍遥影搭在陆斩瑜身上的手,面上莫名有些阴晴不定的神色。
断背山下百合开……断背山下百合开……这句话所讲述的故事仿佛一个魔咒,萦绕在他心间。
“叶兄?叶兄?”云沉璧满头雾水,又唤了他两声。
“嗯,我在。”叶空夷低低地应了句,磨着牙又瞧了逍遥影一眼。
然而下一秒,他却忽然面无表情地看向庄主道:“凶手是有预谋地作案,并且不露痕迹,所以灌针不可能会藏在自己屋子里这么易找的地方。阿瑜推断出了凶手是谁,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只能用套话这种方法来引蛇出洞。”
“那……这位尊者的意思是?”这回连庄主都觉得有些迷茫了。
“叶兄的意思是,至少在目前看来,柳夫人不可能是凶手。”云沉璧在一旁帮忙解释道。
叶空夷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摊开在众人眼前晃了晃:“不过证据我找到了,这个字条就是——”
“你自己女儿的字迹倒是认得的吧?”他神色平淡,仿佛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而并不是在解释一场犯罪事件。
“这、这怎么可能……”庄主自是如遭雷劈,身形摇晃,话也开始说不清。
“这就是慕容恬向淑士国商人购买灌针的字据,商人垂涎她的美色,故让她亲手写下交易记录,好以此作为威胁。”叶空夷却不为所动,只继续说下去。
与其沉溺于不知安危的假象之中,倒不如直面鲜血淋漓的真相——反正迟早都要知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呢?
“第一次听道叶空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逍遥影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挽紧陆斩瑜的手臂,“总觉得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别怕别怕,”陆斩瑜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和地安慰她道,“他只是会偶尔抽个风,不会真的发疯的。”
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相偎相依,眼中都只有彼此的倒影,此情此景……周围的人仿佛都成了亮瞎眼的大灯泡。
脸色宛如吃了翔的叶空夷:“……”
“不可能……”庄主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仿佛上了发条的机械一样重复出声,“不可能……”
“你若不信那我接下来说的话就等同于废话。”叶空夷不动声色地瞧着他,“那不说也罢。”
气氛顿时凝固,四下安也静得可怕,所有人都自觉地闭上了嘴,仿佛在等待绝对的黑暗吞噬一切。
唯有话题的主角慕容恬依旧神色坦然,也并不站出来出来辩解,似乎真的不是她做的一样。
庄主瞧着她这幅模样,心中便又多了几分底气:“尊者……请说……”
“淑士国商人此举激怒慕容恬,于是他被杀——用得是慕容洛院子里栽的蓝竹,最中间那一根;不仅如此,它的尸体还被人肢解,扔到荒郊野岭里喂了狗。”
“这种死法……凶手真是对那商人恨之入骨了啊!”逍遥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又将陆斩瑜抱紧了些。
叶空夷瞥了她一眼,才又继续道:“慕容恬连同燕湟道长给商人施了离魂咒,此举本是会让他魂飞魄散,但因为他被狗吃了,恰恰留住了三魂七魄之中的胎光,与狗的身体融为一体。
他顿了一顿:“不巧被我遇到了那条狗,又不巧我听得懂怪物之言。”
云沉璧蓦地一怔,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探究地瞧着叶空夷——不过此刻没有人注意到就是了。
叶空夷和自己都听得懂非人类之言……陆斩瑜自然是知道的。况且以他那性子,也没有在关键时刻瞎扯淡的习惯,所以他所言定是非虚。
“这便是事情的经过,这上面留下的血迹也是慕容恬的,”叶空夷将纸条递到庄主手上,“到底是不是慕容恬的字迹你可自己确认一番。”
他顿了一顿,忽然有些残忍地指出了事情的重点:“若你也认为这便是真相。那么,手心手背皆为肉,你会决定留下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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