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副长相，当真是标致。”江夕美目盼兮，眸光流过红萼的面容，微翘的红唇掩在精致的掐金丝红绸袖摆之后。
姑娘没有不喜欢自己被夸美的，红萼虽好舞刀弄枪，但本质上还是个女儿家。
虽然江夕说话阴阳怪气的，但红萼心里依旧美滋滋:熙嫔不愧是熙嫔，眼光这么毒辣！哪怕她打扮得和个尼姑似的，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天生丽质！
江夕好似忘了红萼还在行礼，漫不经心地乜向她，“有这样一副容貌，先生一定颇受京中子弟的追捧吧？”
“您说京城那群纨绔？托我阿弟的福，他们见我就逃。”红萼顺势直起腰。
江夕身后的宫婢许是在内宫已久，这种戏码玩得多了，一个“放肆”就要脱口而出，被江夕制止。
江夕两弯翘眉微抬，神情上看不出愠怒，檀口中只吐出一个疑问词，“哦？”
“自打我协助官府破了几次案，阿弟便对他那些友人道:谁要是敢仗势欺人，他就让我来抓他们。”红萼失笑。
“引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入正途是好事一桩。只是”江夕倾过身子，在红萼耳边慢条斯理地道，“先生不要让那些身怀才华抱负的人，因你这幅好皮相，误入歧途，自毁前程才好。”
红萼觉着江夕说这话颇为有道理，只是放在她身上不适用，只道:“多谢娘娘告诫。”
江夕被红萼这不瘟不火的回话气狠了:这顾红萼难道分不清好赖吗？她这分明是在骂她啊！这厮一定是故意摆出这般作态来气她的！
“哼，”江夕冷笑一声，“谢本宫可没用，本宫要的，是将本宫的话记在心里头，付诸行动。先生好自为之。”
说罢，江夕领着自己浩浩荡荡的仪仗走了。
红萼觉着江夕所言似有所指，但她愣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望着水洗一般澄澈的天空，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新年就要来了啊……
是夜，浮生斋里一片静谧。
一点烛火，两人对坐。
“宫里头传来消息，火候差不多了。”
“此事不急。胡叔，你让她控制药量，减缓计划。”
“这……只怕她不会同意。毕竟，她同清熙县主的情谊，也很深。”
“你就对她说，这是我的命令。”
胡玖起身，抱拳道:“遵命。”
话毕，他站在原地不动。
“还有何事？”司马霁问。
烛影摇曳，胡玖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下，“敢问主子，可是因为顾先生，才这般做的？”
司马霁哂笑，“何出此言？我放缓计划，对她有何好处？”
“那位一死，局势大乱，吴王与袁家许就有机可乘。顾先生的报仇，难上加难。”
“你竟是这般想的……”司马霁笑着摇头，“不，我让皇帝再多活几日，不过是想借他之手，铲除那几个跳梁小丑。你也晓得，若是太子登基，有得他们上蹿下跳，这天下百姓，只怕要遭殃。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姑且积点德。”
“殿下支持太子登位？太子优柔寡断，并非明主，我们何不……”
取而代之。
“胡叔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俗人，没那么大的志向！我只想替阿娘报仇之后，好好经营浮生斋，娶妻生子，教养孩子。”司马霁打断胡玖大不敬的话，调侃的语气中透着认真，“大哥虽不够果决，却有容人雅量。故而我这个理想，只有大哥登基，才能够实现。”
胡玖忍不住撕破司马霁的幻想，“殿下，乱世将临，无人可以独善其身！您的身份，顾先生的命格，摆在你们面前的，注定是惊涛骇浪。”
“干顾姑娘何事？”司马霁欲盖弥彰，“不过，谁想毁了我的这份安稳，我必不会对他心慈手软。”
胡玖:还在嘴硬。一年前，你原来的人生规划里，可没有娶妻生子这个部分。不干顾先生的事，还能干谁的事？
司马霁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眸中迸出光亮来，“胡叔，我有事要托你去办。大年三十晚上，劳你跑一趟安平伯府，给顾姑娘送个物件去。”
胡玖默默接过司马霁递过来的布包，里头叮叮咣咣包了不少东西。
他心道:方才还说不干顾姑娘的事，如今又想起给她送东西。况且，这分量、这规格，就是你说的“一个物件”吗？
司马霁浑不觉胡玖的诽腹心思，视线望向窗外冰清夜静，霜华月凝。心中喟叹:又是一年到了。
……
时光流转，转眼就到了新年。
红萼难得告了个假，好待在家里过年。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用了顿饭。席上，安平伯对红萼大加赞赏，让她都怪不好意思的。而每每提到红萼的种种事迹，安平伯总要将顾鹄拿出来做个对比。
一有对比，就会有伤害。顾鹄觉着自己的心上被他亲阿爹“咻咻咻”射了无数飞箭:他怎会料想到，昔日同他一道爬树逃课的阿姐，摇身一变，竟会成了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安平伯夫人倒是在一旁很少插话，更多的是看着他们爹仨在那里说说笑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饭毕，安平伯夫人将红萼单独叫了出去。
“红萼，阿爹阿娘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长大。”安平伯夫人拍了拍红萼的手，眉眼温柔，“什么家族荣辱，什么国家兴衰，我的红萼都不需要在意。若是上清宫的苦日子过不下去了，便回来，阿爹阿娘养你！”
一向待他们姐弟格外严格的阿娘，今日却特别温柔。
“阿娘～”红萼鼻子一酸，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上清宫的日子一点也不苦，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待人都极好。”
安平伯夫人将红萼抱在怀里，“阿娘是心疼你，才小小年纪，却要面对那么多东西。你们师门也是忒狠了，竟将你送去吴地历练，又是巫蛊，又是水患的，你是我们娇养大的，哪见过那等阵仗？”
红萼抱着安平伯夫人的手臂，“阿娘，我不小了～等过了年，便十八了。”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月华自她手指缝流泻，她对着虚空一握，好似要握住那天边的小小缺月，“如若我不能逃避命格，那就必须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保护安平伯府，保护上清宫，还有身边的朋友。”
“夫人，姑娘。”拢羽抱着一个颇有份量的布包走来。
安平伯夫人注意到拢羽手中拿着的布包，“何事这般着急？”
“这……”拢羽瞄了一眼完全在状况外的红萼，硬着头皮说道，“方才姑娘的院子里，闯入一人，留下了这个布包。”
“他是何模样？”红萼瞥见布包上那只憨态可掬的雏凤图案，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
“禀夫人，姑娘，那人戴着狐面，拢羽看不清模样。”拢羽如实交代的同时，将重音放在了“夫人”上。
拢羽:姑娘，您可长点心啊！夫人还在那呢，您就敢当着她的面收“情郎”送来的礼吗？
红萼在上清宫随心所欲惯了，也没人会来过多地干涉她的情感生活，在拢羽的提醒之下，才反应过来她此刻是在安平伯府，而且还当着她阿娘的面！
她慌忙将布包藏到身后，掩耳盗铃般地对着安平伯夫人讪笑，“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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