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帮我把这几个包起来吧,别的就下次再说吧……您能再便宜点吗,您看我一次拿您这么多高档的脂粉……要不您就再抹个零头吧……哎呀,这些您也没少赚啊老板……哎,成,真是多谢您了!下次肯定还来您家买……”
付清了银子,留莺勾掉了清单上最后一项必买品,终于松了一口气。摸了一把再次瘪下去的荷包,暗暗地安慰自己,清玥赚钱应该比茶水工容易一些吧。
但眼下最让她头疼的问题不是钱不够,而是怎么把她这些花了一上午买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鞋袜首饰脂粉给运到粱梦阁去。也不知道这脂粉铺子的老板给要多少钱才肯出人帮着送回去呢……
“请问,有位留莺留姑娘么?”
店里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计从门外面探进头来,向柜台这边张望。
找我的?留莺迟疑了一下,朝小伙计举了举手:“是,我就是!”
小伙计见状,三下两下蹦跳着过来,小声对留莺说:“门外有个人等姑娘半天了,叫我看姑娘完事了转告姑娘。哦对了,那人还让我给姑娘把东西都送回粱梦阁的人字一号房去,嘿嘿,您放心,我是专门干这个的,比您这儿多得多的东西我都一个人送过,保准给您一样不少的送到了!”说完,也不管留莺什么反应,就伸胳膊去捞留莺放在脚边的那一堆包裹。
留莺还没开口,倚站在一边儿的矮胖老板先一声吼:“臭小子,你先给我站住!”吼说完又转向留莺,笑呵呵地问,“你打粱梦阁来?可是新来的姑娘?”
留莺被矮胖老板上下打量的“猥琐”眼神吓得心惊肉跳,结结巴巴地回答:“算、算是新来的。”末了又加了一句,“是新来的清玥!”粱梦阁的清玥是卖艺不卖`身的!所以这位老板您千万别想多!
“哦,清玥啊……咳,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我跟你秦老板娘熟得很,平日见面都是以姐弟相称的呢!”矮胖的老板收回目光,凶狠地瞪向缩在一边的小伙计,“臭小子,你明知道留姑娘是粱梦阁的人,是不是还收了人家送货的钱?”
留莺怕老板打这个可怜巴巴的小伙计,忙出声澄清:“没有没有,他没要我的钱……”
可惜老板人虽矮,胳膊倒是挺长,留莺的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着老板一巴掌掴在了小伙计的后脑勺上:“这小子鬼得很,肯定偷着问门外等你的人要了去了!”
留莺见小伙计除了一个劲儿地捂着后脑勺“哎哟哎哟”,还能一边嬉皮笑脸朝自己吐舌头,想来是打得不重,这才放下心来,向老板和小伙计道了谢,接过小伙计从兜里掏出的碎银子,便捏了个荷包往外走。
一出了大门,太阳就暖融融地漾在了自己半薄不厚的衣服上。昨日斗艳夜时还以为天气尚有点冷清,直到今日出来被阳光这么一照,这才猛然惊觉,时下早已开了春。
而此刻,她心里最想见到的男子,就长身立在这灿灿的春日里,像是在发着金光。
林鸢听到声响,把目光从店门口的柱子上挂的刻有店名、字号和物品图画的挂板,移到了留莺红彤彤的小`脸上,笑道:“你来了。”
留莺忽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此刻此景该对眼前的人说什么,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好久没见了……”说完就一下咬到了舌头,留莺“嘶嘶”地吸着凉气,心里直后悔。好像明明两个人前天才见的面啊!
林鸢又笑弯了眉眼:“是很久没见了。我昨日不在,没看见你。回来之后才听说你已经成为清玥了。恭喜你。”
留莺又手足无措起来,嗯啊了半天终于记起把小伙计给的碎银子还给林鸢。
“呵,怎么一日不见,你就同我生分成这样,连话都不肯与我多说了?”林鸢笑眯眯地看着留莺,“你也不问问我今日找你做什么?”
“那你今日找我做什么啊?”留莺眨巴着眼睛问。
“……”林鸢扶着额,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个傻乎乎女人怎么办。
见林鸢不说话,留莺倒是着急了:“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算问了你,你也不会轻易就告诉了我,那我`干嘛还多此一举地问你?”
“……”刚想回答的林鸢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既然你真这么觉得,那我们就先到了地方再告诉你原委吧。”说完就拉着留莺上了一旁等候已久的马车。
马车颠簸地驶过林林总总的商铺,驶过齐齐整整的人家,不一会儿车窗外开始掠过一块一块的田地,不时还能看到些许农人在地里,面向着黄土背望着青天。还有许多野花和野草偷偷地生在田间的缝隙里,五颜六色的、绿油油的,招蜂又引蝶,处处都是生机,仿佛在马车里都是鲜花青草的香,都是蜂儿蝶儿的粉,这无疑是与粱梦阁里完全不相同的、春天的信号。
马车在春天的气息里越跑越远。留莺心下惦记着她要回去收拾房间的事,渐渐地有些着了急,终于忍不住问:“喂,我们这是要出城吗?你别告诉我这是要到城郊踏青……”
留莺忽然察觉林鸢的脸色有些异样的阴沉,忙住了打趣的话,心里也不禁跟着生出些许不安来。
“踏青?也勉强算得上踏青吧。”林鸢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不过我们不是要出城。我们是要上山,京郊的连兆山。一会儿到了山下,车进不去,还少不得麻烦你移步,陪我走段山路……若是你真能把这一趟当做踏青,倒是也挺不错。”顿了顿才又开口:“你若是不想去,我就叫马车把你送回去。方才也是我一时脑热,没提前问问你的意愿就带你来,是我的错。”
留莺没有回答,反倒有些担忧地看着林鸢:“你……出了什么事情么?”
林鸢微摇头,却反道:“你可愿意与我同去?”
“……自然愿意。”留莺直觉林鸢不对劲,她不敢也不愿放林鸢自己一个人上山,万一再出什么事儿……留莺想都不敢想。
林鸢听见回答,似是松了口气,顾自转过头去,终不再言语。
连兆山不是座大山,虽说只有人踩出来的土路,但好在不高不陡,倒也不怎么难走。
林鸢一直在留莺前面的两步远处,走得很慢,许是怕她累着,又或许是心事压得他心不在焉,走走停停,表面上看倒是真有点踏青的闲适意味了。
留莺也就趁机偷一把闲,看看绿,听听鸟,踩踩草,再后来还忍不住顺手拔了几束野花编起了花环。
林鸢见她渐渐落下了,也不着急催她,只是停下来静静地等着。两个人从上山起,几乎没说过一句话,但他们的心里却都感到了难得的宁静祥和,反而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受来。
不过小半个时辰,林鸢停下脚步,朝不远处半山腰上的一个小土庙指了指:“我们到了。”
小土庙门外上书了“云安寺”三个大字,屋舍破旧而□□,不但和尚少,香客更是稀少到没有。留莺不太懂佛教,只觉得云安寺虽然庙小,但金佛像大香炉之类的倒像是五脏俱全的样子。
她先跟在林鸢后面拜见了寺庙的住持。住持寂宜是个干瘦的老和尚,褶着脸笑着对林鸢阿弥陀佛:“施主又来寒寺啦。老衲昨日身体微恙,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施主呐……”
“嗯?”林鸢一脸诧异,还没发问,就被寂宜身后的一个方脸和尚请到了耳室里。
“阿弥陀佛,师傅这几年脑袋不大灵光,有些不记事。”方脸的和尚轻声解释,“恰好昨日也有位大人来进香,还捐了不少香火钱,想必是师傅记混了,施主无须为之挂怀。”
正说着,一个圆脸和尚也进来了,对方脸和尚说:“淳法师弟,师傅已经回房躺下了,这边有我守着,你去带二位施主……”
“不必叨扰二位大师,我们知道地方,自己走走就好。”说完,林鸢从随行的包裹中摸出一把碎银子交给圆脸和尚,“多谢你们这些年照顾我娘。这点银子就当我捐了香火钱吧……”
“施主您稍等一下!”方脸和尚飞快跑回到前厅,拿了本本子和毛笔递给林鸢,“施主,您上个月来时捐的香火钱就没记在功德簿上,这次无论如何也留个名字,小僧好为施主诵经祈福……”
“呵,你们不必……”林鸢推出去的手还没收回,忽然顿住,几乎是抢一样夺回了功德簿,盯着上面的某处看了半晌。
“昨日来的那位大人,可是函国夫人的驸马,林硝大将军?”
方脸和圆脸互相看了看,迟疑道:“正是。”
“他是自己来的?除了捐钱可还做了什么?”林鸢有些咄咄逼人地问。
“他……”方脸和尚犹豫。
“林施主昨日确是自己来的,并且还在那间客房里住了一夜,今日一早才离开。”
“淳丘师兄!”方脸和尚皱紧眉头。
“无妨。虽然小僧不十分知晓原委,但直觉此事施主还是知道的好。”圆脸的淳丘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是该放下了。”
林鸢没有接话,草草地在功德簿上签了名,将纸笔还给淳丘,脸色更加阴郁。
留莺惊异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那个她暗暗喜欢却好像又并不太了解的男人身上,脑子里把知道的和听到的事情拼拼凑凑了个大概,她恍惚觉得自己今天好像将会晓得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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