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灯把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一行四人脸都被蒸的红扑扑的,连说话的速度都放慢了半拍。
“姐,我就先回去了。”
初初倚在自己粉色的电驴上,用手作扇子扇着风。
轻尘点点头,此刻的她也是疲倦到了极致,没有太多精力。
“段总…译哥,我也先走了。”周良把衬衫往手臂上卷了几圈,扶了扶眼镜。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行,你和嫂子也慢点。”周良回头对着戴头盔的初初说了句,
“你注意安全。”
不知是烤串店门口太热闹了,还是头盔阻挡了外界的声音,初初没有回应,戴好头盔以后对着他们摆摆手,一溜烟的走了。
周良不自然的又扶了扶眼镜,微微欠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好累,回家吧。”轻尘挽上他的手,满脸疲倦。
“那么累,不然多雇几个工人来,你多休息会?”
“你还真以为我图那几个钱,自己的东西当然还是亲眼看着点才好。”
她又挨近了段译几分,两臂紧紧相贴,他抽出自己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肩。
“回家休息,明天继续,林工。”
次日一早,轻尘起床下楼时,段译正坐在桌边吃着早餐,她看了眼手表,上午九点半。
“醒了?给你买了小笼包,豆浆还热着。”
她坐下,“九点半了,你还不去上班?平时不是去的早吗?”
“我今天是林工的临时工,要跟着你去工作的。”
猪肉馅的小笼包两口下肚,豆浆还热着,有些烫口,轻尘吸溜了两口又放下。
看段译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这老板当的挺舒服。”
随时随地旷工,工资却依旧比别人高出好几个倍,还冠了个段总的名号。
“不是老板,就一打工的,今儿个还不是得仰靠林工赏口饭吃。”
“你别折我寿,当不起。”
豆浆已经没了,吸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轻尘伸手拿过段译的豆浆,继续吹着,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新店正处于刷油漆的环节,两个工人一早上都在忙活着接水电工作,糊墙的事只能交给段译和轻尘。这事对轻尘来说挺简单,毕竟之前的店装修工作也是她负责的,她现在应该担心的是段译。
“你能行吗?”
她看着段译把自己给他折的帽子一戴,就要爬上楼梯。
“小尘儿,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
想要过去扶梯子的脚停住,轻尘回头,去了另一边糊墙,段译笑笑,拿起刷子来霍霍天花板。
午饭时候,轻尘坐在店门外的梯阶上给大家伙点外卖。
天气太热,点了几份凉面,又加了几碗冰粉,确认下单之后,轻尘收起手机,抬眼,又一次看到了上次的口罩男人。
回头看,段译背对着自己在刷天花板,轻尘起身,朝戴口罩的男人走去。
“今天一个人来的吗?”
男人迟缓的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
如果他再开口要钱的话,轻尘大概是不会给的,她想,心善不代表傻。
“我看你最近是在装修新店吗?”嘶哑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
轻尘点点头,“你......”
“我刚好现在手上没什么事,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来帮你打打杂。”
轻尘有些诧异,这是想通过劳动力来赚钱了?
“我这儿人手够了,如果你需要工作的话,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她委婉拒绝。
男人摇摇头,“我不是来找工作的,你上次帮了我们,我一直想找个办法报答你,”
为自己的想法觉得脸红,轻尘有些赦然。
“举手之劳,不值得你记挂这么久,也不需要报答。”
男人嗫喏着,嘴里发出些声音,轻尘听不太清,走近了几步,
“轻尘。”
身后传来段译的声音,
“你在干嘛?”
她回头迅速看了眼段译,又匆忙和口罩男人说了几句话,
“没什么事的话,你快回去了,我不需要你报答,好好照顾自己。”
三步作两步的回到段译身边,才没一会,她额头就已经被晒的出了些汗。段译摘了手套,用干净的手背碰了碰轻尘。
“那么热,还跑去太阳下晒着,欠抽呢?”
“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你一吼我就过来了,你才是欠抽。”
戴口罩的男人还没有走,段译瞄了两眼,揽着轻尘往屋里走,
“里面多凉快,非得往外面跑,还和不熟的人说话,别以为你年纪大,就不会被骗了。”
轻尘反手掐他的腰,“你嘴积点德吧。”
“中午还想吃西瓜不?我去给你买。”
“吃,还想吃芒果。”
“行儿。”
吃饭的时候,轻尘还注意了一下,口罩男已经不在了,段译出去之前交待她不要再随便和别人说话,不然回来真要抽她了。
轻尘没有在意,所以当段译前脚刚走,口罩男后脚就出现在门口时,她还是注意了一下。
虽不是正午时候,太阳却还是照旧的辣,气温高的不行,早上看了天气预报,最近几天都是难遇的高温天,口罩男就站在柱子旁边,阴影只堪堪遮得住他的脚,身体其余部分都暴露在烈日下。
轻尘站在楼梯上,扭头频频看有些困难,她下了楼梯,刚把手套摘下来,工人师傅就叫她过去。
“这缺了个零件,没法安了。”
轻尘不太懂这些,“这样吧,你告诉我要什么型号的,什么样的,我让我男朋友帮忙买回来,也不用你们再麻烦跑一次了。”
她捏着电话,让段译和工人师傅通了电话,眼神却一直留在外面的人身上。
“喝口水吧。”轻尘给口罩男拿了瓶矿泉水,口罩男接过,说了句谢谢,而后眼神扫视了一圈轻尘的新店。
“你休息会,没什么事的话就快回去吧。”
她没有要他留下工作,只是看不得他在外面晒那么久的太阳,中暑晕倒在她门口也麻烦。
“你叫我老董就好了,我看你这还有半边没刷完,我帮你吧。”
轻尘还是头一次见那么固执的人,来不及拒绝,老董已经拿着刷子上阵了。别说,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刷的墙是比轻尘刷的好一点,平整,不像轻尘,有时候还毛手毛脚的。
“怎么坐这?”
段译两只手都拎满了东西,轻尘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没事干了。”
她接过他手上的切好的芒果,转身进了屋里,段译眯眼看了看刷天花板的老董。
“都休息一下,来吃水果。”
西瓜都是切好的,段译捧了一块给刚下来的老董,
“辛苦了。”
老董没有看段译,接过西瓜就到一旁了,其余俩人也到一旁待着,三个人聊了起来。
段译划着手上的西瓜,分成一块一块的,轻尘在旁边,等他边划边吃,没手一样。
“你看着块刷的多好,是吧?”轻尘找着话和他说,估摸着段译是有些生气了,得赶紧抚顺他的毛。
“然后呢?”他不买账。
“你干嘛对人敌意那么大?”她挨近了段译,踮起脚悄声说。
段译是不在意的,但也没有明着说,
“我临走之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忘了?回来就给我整这出,是真想挨抽是吧?”
他说的声有些大了,一旁吃瓜的三人都定定看着他俩。
“兄弟,有啥话好好说,别冲媳妇儿发脾气。”装修工人开始劝他。
轻尘脸突地就红了,一阵阵热气只有自己能感受到,
“大哥你误会了,他没冲我发脾气,是我先不对,他和我开玩笑呢。”
段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笑着说,“我哪敢抽她,您是不知道,在家里我都是被她支配着。”
人大哥看俩口子和没事人一样,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嘿嘿一笑,
“平时拌拌嘴促进感情,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几人笑呵呵的说着话,唯有老董没出声,哼哧哼哧的吃了块瓜后,又立马动了起来,俩位工人也不好意思继续闲着,各自去忙了。
段译等轻尘吃完了西瓜,才拉着她到外面说话,临走之前还不忘了拿上芒果。
“说吧,怎么把人搞到这来了?”
轻尘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口干舌燥的,段译适时递上一块芒果。
“你是打算把他留下了?”
她摇摇头,“今天都这样了,只能算了,不知道他明天还来不来,我觉得他做的挺好的。”
“哎,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又缺钱了,但不想白拿,也知道我不会给他了,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赚钱,可是他又说不是为了钱,真是搞不懂。”
吧唧几下,芒果又下去了一块,段译用纸给她擦了擦嘴。
“不懂就别想了,一会得给人家付工钱。”
“知道。”
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免费劳动力,每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力气也不该浪费,物有所值,人也一样,更何况是一个看上去并不是很富裕的人。
段译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轻尘的头,
“不要总是那么心善,我是真的怕你年纪那么大了,还是会被人骗,长岁数,不长记性的林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