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河西会战（四）
建安四年（公元198年）八月七日，长安西出南头第一门章城门外之亿年亭
长安城外，从北面的渭水一直到南面的南山下，到处都是兵马驻扎的大营，人喊马嘶，渭水上运送粮草辎重的船队一直排出十几里，黑压压一片，斥候骑兵马蹄飞扬，四处奔窜，中军一声鼓角，四面应合，杀气阵阵，直冲云霄。长安城虽然方圆六十三里，但被西征大军三万兵马东西围了起来，在这样的兵威下，瑟瑟发抖。如果有脚，长安城恐怕早都跑了，但是它没有脚，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决定命运的那一刻。
“你们真是废物，啊，主公把一切都给你们安排好了。啊，安排庞德、李奇迂回歼灭敌人大半，让你们去追。为了怕敌人跑掉，又千里迢迢调长征健儿来堵截。啊，我们又给你们选调兵马，三千精锐啊，就是傻瓜也早把韩遂的脑袋割下来了。”
高见气的在大帐里面来回踱步，身上的盔甲哗啦啦作响，马蔺、姚兴、曹性三人大气都不敢出，甲胄齐整，站的笔直挨训。
“你说说，你们都干了些，都干了些？本事大嘛，韩遂没捉到，倒把千里迢迢过来增援的慕容部骑兵杀了两百，真有本事，啊！害的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啊，我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真是可耻。”
高见对于这两个不成器的老部下恨地牙根痒痒，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知道就不派他们去丢人现眼了，多简单一件事情，弄成这样，闹得大军现在不得不攻城。骂了半天，看着三个人一句嘴都不敢还，高见的气渐渐消了。当然这也就是高见。其他人你谁试试。马蔺、姚兴那都是杨飞军中的老将，兵一当老。功劳一大，那就难免骄横，这就是所谓的骄兵悍将，对于马蔺这些老兵而言，也就杨飞、高见、庄灿极少数几个老上级说他们还听，其他人你敢说他，早都老大耳刮子甚至马刀上去了。戏亭的冲突也就是因此而起的。
高见带兵不重军纪，对于下面这些事情一向不怎么管，他的原则是只要打仗勇猛就行，你谁要不服，你也立功当老兵啊。没想到关键时刻却因为这个事情出了篓子，半年筹划，数万大军地辛苦都毁于一旦，高见恨不得用鞭子把马蔺和姚兴狠狠抽一顿。解解气。
当然了，骂是要骂的，毕竟犯了错嘛，不训斥一下，不好向其他人交待，特别是不好向执行军法地征西大都护鲜于辅交待！但毕竟是老弟兄。高见对这两个爱将骨子里那是非常亲的，再说高见一向偏袒旧部，骂完也就完了。
“唉，这个，孟达。人非圣贤，谁能无故。三位将军也不是故意的，就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嘛。”
看高见骂的差不多了，坐在旁边的鲜于辅就开始劝说。刚才高见破口骂人，他不好插嘴，也实在插不进嘴。等高见一歇下来才解劝。不解劝怎么办。这几个人。特别是马蔺、姚兴都是杨飞、高见的旧部爱将，鲜于辅在杨飞军中根基甚浅。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就算真要处理那不知道得罪多少人，还不如趁机落个人情地好。
“嗯，既然大都护这么说，那就饶你们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下次好好表现，立功赎罪。”
“是，谢大都督、大都护不杀之恩。”马蔺三人抱拳大声感谢。
“行了，行了，去传众将进来。”高见略显疲惫的挥手，让他们三个出去传令等候多时的西征将领过来议事。
“孟达，现在蒋石驻扎在槐里，近在腹腋，对我军攻城构成威胁，要不派兰卿他们过去攻占槐里，消除隐患，大军也好放手攻城。”
鲜于辅见三人出去，侧过身子向高见低语道。高见也不接话，只是静静看着放在地上的长安城沙盘，良久才抬起头，仔细看了鲜于辅两眼，有些凄然地笑道：
“兰卿虽然勇猛，毕竟不是大将之才，难以独当一面。这次用人失当，我会写信给主公谢罪的。”
鲜于辅闻言不好再多说，虽然马蔺看不起他，经常在背后说他坏话，甚至当面让他难堪，从这些行为来看，马蔺毫无疑问是个城府不深的性情中人。可无论如何鲜于辅也想不到他竟然在大关节处把握不住，乱耍脾气，坏了大事。所谓文人相轻，武将相鄙，将领之间有矛盾是正常的，互相争功也不算大事，但在大面上都还是过得去的，毕竟都是一家人，一起为大将军办事嘛，连这点道理都拎不清楚，这个马蔺在政治上也着实幼稚地很哪。更何况你得罪的是慕容部，慕容木延那是杨飞的大舅子，所谓疏不间亲，这不是给自己种祸嘛。鲜于辅正在低头胡思乱想之间，亲兵进来禀报：
“启禀大都督、大都护，众将求见。”
“传！”
“是。”
很快以大将强弩将军蒲俨、横野将军高览为首，高顺、马蔺、李奇、呼延奴、杜珩、姚兴、曹性、徐敏、龚遂、张惠、慕容木延、拓拔力微等武将（庞德、王忠留守河东），贾衢、王凌、苏则、严象、苏林（字孝友，陈留人）、杜挚（字德鲁）、阎磊、廖立、董亮、马钧等文官鱼贯而入，在大帐左右站定，按照礼节参见完毕后，大都督高见命起，众人一起坐下。
“大军按照我与大都护的命令，已经部署完毕。时间紧迫，多余的话怎么就不讲了。下面我直接宣布大将军人事任免命令与攻城命令！”
众人屁股还没有作热。闻言赶紧起来，恭敬听令。
“根据大将军钧命，任命苏则为冯翊太守，廖立为冯翊郡尉，苏林（字孝友，陈留人）为冯翊郡丞；王凌为扶风太守，杜挚（字德鲁）为扶风郡丞。阎磊（金城人，河东救治地伤员。牵逵麾下军侯）为扶风郡尉；贾衢为京兆太守，严象为京兆郡丞，龚遂为京兆郡尉，驻扎武关。即日开始履行职责，肃清匪患，恢复秩序。”
“谨遵大将军钧命、大都督将令。”
念到地几个人一起出列，高声领命。这些任命是以前基本都安排好的，个别消息灵通人事是早都知道的，饶是如此，大家还是震惊不已，王凌，苏则、贾衢，这才多大的小年青啊，就开始担任太守了。怎么能不令人心中不平。高览、鲜于辅倒也没意见，毕竟资历稍浅，而且已经贵为将军，也不争这些，而马蔺、李奇意见就大了，脸色当时就变了。马蔺刚犯错，不好说，李奇连番都是先锋，功勋卓著，想着张既、裴绾等人都当上了太守，这次怎么也弄个太守当当，一片心热的如同火炉一般，不想迎头又是一盆凉水。不过李奇当年被人排挤，防守永安与井陉那么长时间，历练出来了。可比马蔺成熟的多。硬是咽下了这口气，可是郁郁之色还是在脸上表现了出来。高见看了他一眼，继续道：
“我们审讯俘虏已经得知，长安城中不过三千兵马，破城是早晚地事情，没有必要为此影响大军的西征进程。我与大都护商量了，兵分两路，留下弓弩营、横野营（高览营）、破贼营（高顺营）、工兵营四营步兵，总计一万兵马，在这里攻城。由公方（强弩将军蒲俨）任攻城督，统一指挥。我与大都护率领本营、都护营、虎牙营（马蔺营）、安国营（呼延奴）、果毅营（李奇营）以及长征健儿，总计两万骑兵，西进征讨盘踞右扶风地阎行残部。骑兵明辰卯时在此地集合出发，开进序列为安国营、本营、虎牙营，果毅营、长征健儿和都护营，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意见就解散。”
高见指挥作战，一向独断专行，可没有军事民主这一说，三言两语布置完毕了事。
“大都督，德衡已经指挥工兵将霹雳抛车架了起来，您不去视察一下嘛？”
“哦。”高见一听蒲俨的话，想起来了，杨飞曾经专门交待过他要利用西征地机会，试验一下霹雳抛车、元戎连弩等新武器地效果，并且要立即上报的。本来根本用不着那些笨重地器械，不过马蔺的失误倒成就了马钧，他可以亲自实战检验一下自己发明地效果了。
高见想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有事情，长安城外大军云集，尤其是骑兵都驻扎在城西，就是借给韩遂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城找死。
“嗯，那么这里就麻烦大都护照看了。我去城东看看，这可是大将军亲自交待的。”
“没问题。”这也不是大事，鲜于辅一诺无词，看看再没有事情，西征文武纷纷散去，飞马回营开始部署。
“兰卿、子英，开拔的事情让曹司马、万司马（南越族，杨飞旧部亲兵，李奇营司马）去办理就好了，你们随我去看看。公方，你们先去安排，我安排一下营中事务，随后赶来。”
李奇肚子有气，听见解散，正要离去，被高见喝住，在高见积威之下，倒也不敢说。蒲俨本来要与高见一起同行去城东，看见高见有话对李奇、马蔺说，拉了高览、高顺、杜珩、马钧几个赶紧走了。
“走吧。”高见故意延缓了一下，对司马姚兴交待了一下开拔的事宜和注意事项，方才当先向帐外走去，亲兵们早已经备好战马，三人在大队亲兵的簇拥下，缓缓沿着长安城外围，向北而去。
章城门外不远就是建章宫，高见将大营设在这里，那是特地为了怀念好友王昌的，五年前，就是在这里，王昌为了给杨飞报信。被李傕追杀，最后死在杨飞怀中。
五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除了人烟更加稀少，一切似乎都还象昨天一样。早已经被腥风血雨磨砺地冷酷无比地高见，胸中难得的升起一股落寞和悲伤。
长安城西，从渭水一直到建章宫一带驻满了骑兵，一个大营接着一个大营。虽然三万大军不算少。但要把方圆六十几里的长安城完全围起来还是不可能的，所以高见重点将兵马部署在东西两面。其中将所有步兵部署在长安城东，负责攻城。骑兵则全部部署在城西，一方面防止韩遂逃跑，另一方面则挡住驻防扶风的阎行、蒋石等的救援。
各大营中往来饮马、割草地骑兵络绎不绝，大家看到大都督仪仗，远远的就停马敬礼，这就是大将独有地尊荣。高见恍若不见。缓缓带马而行，一边心不在焉的看看东面巍峨的未央宫。
斟酌良久，高见对着亲兵们挥挥手让他们离远点，方回头问道：
“子英，你是不是心中有气？”
“是，大都督，我自己就不说了，马大哥凭啥不能当个太守。我们追随大将军出生入死的时候。苏则、王凌、贾衢三个小屁孩还不知道在哪里玩尿泥呢！”
李奇是高见的老部下，知道他的脾气，一开口就直言不讳，胸口一起一伏，脸涨的通红，马蔺也低头不吭气。高见听了李奇地话。勒马回头，死死地盯着他，李奇本来一肚子委屈，但是被高见看地心里七上八下，那股怨气也被吓走了一半，高见看看远处地亲兵，又看看李奇，沉声问道：
“王禁这个人，你知道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啊！”一听高见的问话，李奇地气焰矮了半截。一下没了脾气。高见继续问道：
“前年冬天有人谋杀主簿孙大人这件事，你知道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听了高见的话。李奇脸上汗如雨下，马蔺也是听的愕然，这两件事当年都是轰动一时的大事，可是都如在云雾中，没人说得清楚，最后都是不了了之，没想到，竟然。。。
“混帐东西！”说到这里，高见怒不可遏，手起一鞭，将李奇从马上抽了下来，李奇从地上爬起来，吓得跪在高见马前不敢吭气。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把你活剐了都难辞其罪，你还想当太守？不是大将军念在往日情分放你一马，你早都被砍头。你以为你立下大功啊，啊？你不过是在立功赎罪而已。哼！”
“大都督，大都督，我不合听了我老婆地窜托，派人刺杀她的杀父仇人孙资，这件事是有的。可天地良心啊，我断断没有作对不起大将军的事情，王禁虽然是我的小舅子，可那混帐勾结郭援不利主公的事情，我事前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把眼泪擦干净，快点滚起来吧，看你那窝囊样，还他娘地果毅中郎将呢。”
高见轻蔑地看了李奇一眼，呵斥他赶紧起来，李奇看看愕然的一言不发的马蔺，又看看高见阴沉的脸色，只好爬起来，翻上马背。远处亲兵们都看的莫名其妙，可是没有得到将令，也不敢过来。
“你要敢对大将军不利，我早都取了你的项上人头，还容你活到现在。”
“是，是，是！”
李奇忙不迭的点头称是，马蔺看的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李奇在自己的营里那是“独立扬新令、千人共一呼。”独断专行、发号施令惯了，加上战功卓著，看起来威风八面，没想到一个回合就被高见打回原型。不要说身在其中的李奇，就是旁边看地马蔺也是心中凛然，惴惴不安，夙闻大将军耳目厉害，检校和校事遍布内外，听说又新设立了个锦衣卫，以前觉得多是子虚乌有，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兰卿、子英，不是我说你们，你们都这么大地人了，做起事情来，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呢？你们要在政治上还这么不成熟，我看别说当镇守一方的太守，你们能否继续保住自己地性命都成问题。”
听了高见严厉的话语，马蔺、李奇心中惴惴，连连称是。高见斜了一眼马蔺，继续道：
“大将军宽容你们的过错，那是大将军仁义，不是说你们可以不受惩罚，更不代表大将军会一直容忍你们。现在大将军家大业大，麾下人才济济，你们可不要不思进取啊。”
高见话虽然稍微委婉，但马蔺、李奇二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这是非常严厉的警告了。看把两个驰骋疆场的猛将吓得脸色发白，高见暗自一笑，心道：兰卿、子英，别怪我无情。我这样敲打敲打你们，那是为你们好，否则你们下次干出更离谱的事情，那就是神仙也救不得你们了。看看两人魂不守舍的样子，高见继续道：
“好了，别那幅窝囊样，提提精神，让部下看见象样子？”
马蔺、李奇等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到了李奇营驻地旁边，负责警戒的游奕斥候飞奔而来勘查，探视清楚后施礼回营。
“别以为大将军有了新人忘了老人，大将军为人最是念旧，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的事情大将军早都安排好了，两个傻蛋。”
“是，末将着实对不起大将军。这次。。”马蔺想想自己一时冲动干的蠢事，万分羞愧，高见一见安慰道。
“行了，兰卿，多大点事情。大将军也没怪罪你啊，不是还写信安慰你嘛？要结束西面的战事还早的很那，立功的机会多的是，位置多的是，好生努力吧！”
马蔺、李奇二人对视一眼，再不敢多说话。默默不语中三人越过横门、厨城门、洛城门，沿着渭水经过霸城门，来到东面第二门清明门，这是蒲俨确定的主攻地点。杨飞军曾经在长安附近驻扎了很长时间，对于长安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这次确定清明门为主攻方向，就是因为这里的城墙比较薄弱。
工兵在马钧、杜珩的指挥下，已经把五架高大的霹雳抛车架了起来，抛车之间相隔一百多步，如同箭楼一样在清明门对面巍峨耸立。这个新式武器，吸引了敌我两军不少将士的观看。蒲俨、高览、高顺等步兵将领早都等在这里，见高见来到，蒲俨立即请示：
“大都督，是否开始。”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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