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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兵逞东夷 第二十二章 蝴蝶(上)

武德 烛泪 5546 2022-11-07 12:36

  第四卷兵逞东夷第二十二章蝴蝶(上)

  “崔长史?!”

  来护儿也没料到崔君肃的意见如此决绝,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一丝的希望,还把刘嵩推上了法场。自然,以来护儿的本心而言,对刘嵩这样的校尉有些爱才之心自是不免,可若说真把他当回事儿,那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真正驱使他低呼出声的,还是崔君肃对远征平壤的坚决反对,彻底让他乱了方寸。这种情绪,甚至连已经有些失魂的刘嵩都有所察觉。他眼前老人的嘴唇瞬间发白,微微震颤,不住地磕碰在一起,伟岸的身躯也摇摇欲坠,几乎让人以为他就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这番情景,同样收在崔君肃的眼底,可他只是撩了撩眼皮,便自顾自地冷淡说道:

  “我辈从征,所为者,国事也。而今天子下诏不从,不啻反逆,莫非诸君只顾自己建功立业,反不惧赫赫天威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说罢,手指秦叔宝,嗔目切齿喝道:

  “秦琼!你也敢谋反不成?”

  秦叔宝历来以表字行于军中,借着来护儿的东风,无论上官下属,少有直斥其名的,今天崔君肃猛然喊将出来,顿时脑子有些发木,那谋反二字反倒听得淡了。所以,秦叔宝的举动看在紧张得鼻尖上已沁出汗珠的崔君肃眼里,不啻是对他下了“战书”。

  俗话说,做贼心虚。崔君肃在来护儿这样的宿将身边做长史,又明目张胆地和他做对。本来心里就犯怵,生怕老将军一刀结果了自己,再报个战殁、染疾之类地由头,身上早绷得紧紧得。眼瞅着秦叔宝和刘嵩两个家伙都不理自己这套,哪里还敢在帐中久留,草草一拱手,反身一路小跑。就要屁滚尿流地逃出帐去。

  这边厢来护儿还未说话,一旁的两人却急了。那敕使是个斯文人。伸手空喊一声,脸上满是焦急,毕竟他此来只为宣旨,能不能完成使命,总要靠军中人帮衬,眼见着来护儿和这群将校都有芥蒂,除了靠他还能倚仗谁来?见他逃窜。心里早把这没义气的东西腹诽了千遍万遍,却也不得不出声挽留。

  而另一边的刘嵩可就没这么好相与了,随手一扽,已是钢刀在手,一跃而出,距崔君肃的后颈只有两步之遥,眼瞅着就要挥刀剁下,身后却传来一声厉喝。紧跟着一只大手就搂了上来,任他如何挣扎,再也摆脱不开。

  “大哥……”

  回头一看,入眼处竟是秦叔宝有些惭愧的脸孔,刘嵩心中气苦,眼睁睁看着崔君肃连滚带爬地钻过了帐门。瞪得血红的双眼蓦然滚下泪来,一身地横劲儿骤然散尽,歪倒在秦叔宝怀里,哭叫道:

  “大哥……你为要拦我……为要拦我啊……”

  “兄弟……”

  秦叔宝扫了眼面色铁青的来护儿,又看了看怀中地刘嵩,满脸歉意地叹道:“军中但有将令,没有私情。我不能看着你自寻死路啊……”

  “啊……”

  刘嵩仰天长啸,眼眶里不可遏止地淌下泪来,心中一阵狂喊,我不怕军法。也不吝将令。我就知道,放他一马。高句丽就要苟延残喘五十年啊……三十万汉家儿郎,直到三十年后才有人收埋遗骨,那些被掠卖为奴为婢的兄弟姐妹,还要三十年才能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

  三十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

  可这一切,没人知道。只有刘嵩这只异世蝴蝶,怀揣这个惊天大秘密,伏在秦叔宝的臂膀上肆意号哭,身侧则是一个个心有戚戚的当世强人,无言地盯视着他,静听着阵阵嘶哑的哭声。

  过了好一阵儿,哭声渐低,来护儿等人也恢复了活气儿,对视了几眼,勉强交流了一番想法,来护儿一声长叹,对那敕使拱了拱手,说道:

  “赵大人旁观已久,来某沧海道将吏的心思,也当洞悉于心,我等是退是进,还听大人一言……”

  来护儿地话,将他的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以他国公之尊,这番态度岂是着落在这赵大人的见识上,分明是问他能不能装聋作哑。这敕使大人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这点皮里阳秋的把戏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只见他恭谨回礼,口中怯怯言道:“下官行船失期,有辱使命,这就回东莱上表请罪。大总管行止,下官实不知晓……”

  “赵大人忠君体国,来某佩服,日后但有所命,老朽自当助一臂之力!”来护儿闻言大喜过望,右手猛地一挥,招呼秦叔宝:

  “东夷荒蛮地方,没拿得出手的东西招待天使,传我将令,即刻安排快船送赵大人渡海,另外再搭上艘大船,帮忙搬送行李……”

  秦叔宝一愣,偷眼扫了下这敕使大人,浑身上下,除了匣中敕书,哪有行李,懵懂间正要启齿询问,却听耳边传来一声低语:

  “大哥只管和仓曹参军言说将令,自沿路所获的财物金宝,婢女俘虏中拣选些看得过眼地给他带上,日后自有大总管勾当处置。”

  “哦!”秦叔宝恍然大悟,应诺退出大帐,一边走一边思忖,若论春秋节气孝敬上官,自己可称熟络,可似这等手笔,常人怕只有梦里才可得见,只不想自己这兄弟竟有这分气魄,委实不同凡响。

  目送着秦叔宝离去,原本心有惴惴的赵敕使已是满面春风,挥舞着袍袖,舞蹈着行了个大礼,笑呵呵地向来护儿请辞。来大将军自不会刻意挽留,客气个几句,也便顺水推舟地送将出去,待他走得远了,方才负手回归帐中,也不看下手侍立的刘嵩,大刺刺地跨坐在交椅上,正了正身躯。

  “刘嵩!你可知罪?!”

  一声断喝在刘嵩头顶炸响,循声望去,他眼前浮现出的竟是一幅金刚嗔目图。来护儿的老脸之上,分明是须发贲张,一对鹰眼也凌厉非常,直勾勾地瞪视着自己,一对干枯犹如树节的大手更是劈啪作响地拍在一起,直把刘嵩看得头皮一阵发炸。

  “卑职不知!”

  刘嵩回想适才自己有感于历史上隋军不败而败地结局而忿忿难平的种种表现,心中一阵后怕,深知自己在主帅面前露刃斩杀上佐,已是犯了难赎的死罪,心知终将不免,几年来在鲜血中浸泡出的脾气顿时泛起,一对眸子瞪得溜圆,昂头嚷了一声,听得来护儿连连皱眉。

  “哼哼,是不知还是不认?”来护儿冷笑说道。

  “卑职不知所犯何罪,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似陛下此等退军乱命,莫说卑职不服,便是这帐外的十万将士,又有几人能服?”

  “你……”来护儿闻言为之气结,右手戟指着眼前这个多年未遇的无君无父的部下,哆嗦着手指,只一个你字便重复了三五遍,却实在不知后面该如何说起。

  刘嵩见他如此,心中一松,知道他不欲追究自己,身上更加放松,挺胸说道:

  “大总管以平壤为念,卑职心中尽知,岂有不以身相报的道理,只不知这崔长史的口风……”

  言下之意,对崔君肃这样的动摇分子竟是半分信任也无,不过这一言却正敲在来护儿地要害上,只见他虚张了张口唇,便自低头沉思,所谓兴师问罪,也失了初始地气势。就这样,约莫过了半刻的功夫,老将军方才抬头,缓缓说道:

  “看来,长史大人还是留在舰船上筹画军机,决胜千里才是正途……”

  刘嵩一听,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这是软禁地文明说法,心中暗暗挑了挑大拇指,脸上却仍是不露声色,垂首说道:

  “卑职以为,唯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大胆!”来护儿一跃而起,仿佛被踩了脚趾一般,一声怒斥,震得帐中支柱也是阵阵震颤。

  刘嵩还要抗辩,却见老人手掌连挥,就要将自己撵出去。孰料,恰在此时,帐外陡然响起了一阵低闷的鼓声,听那节奏,竟是战后久违的聚将鼓,而那方位,竟就在这中军大寨之畔,登时将来护儿惊得不轻,险些便跌坐在那皮绳串联的交椅之上。

  “何人击鼓聚将?”

  来护儿直起身形对着帐门外连连大喊,两只鹰眼也不住地向着那个方向凝望,耳听着帐外希希梭梭传来的脚步声声,稀里哗啦的甲叶摩擦之声,任是个傻子,也知自家营中必是出了怎样的变故。可不等他话音落下,帐门布帘被一个人影挑了起来,迎着阳光看去,那眉眼竟与崔君肃并无二致,再离得近些,方才看清,除却崔长史还有谁来?

  “下官崔君肃,奉旨传令,还望大总管见谅。”

  说罢,大踏步地直奔右间上手席位,当仁不让地趋腿坐下,一对丹凤眼却自灼灼地盯视着来护儿,一字一顿地问道:

  “而今将佐云集,下官受推僭越,敢问一句,我军何日退兵?”

  “退兵?!”

  来护儿和刘嵩同声喊道,心思却是各有不同,尤其是刘嵩,原本有些褪色的白脸上浮起了一片诡异的潮红,嘴唇更是憋得青紫,抗声骂道:

  “崔君肃,今日无论大总管令下与否,你都将是千古罪人……千古罪人!你懂吗?!日后史笔如刀,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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