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不得已出关之后,以牛成虎、卢光祖为前锋,由灵宝进入洛阳,高杰为中军,发檄文叫白广恩从新安来会师,河南将领陈永福守新滩,四川将领秦翼明出商县、洛南,互为犄角。前锋在渑池击败大顺军,到宝丰,再拔其城,进到郏县驻扎,李自成率领一万骑兵回头交战,又被打得大败。
此时正赶上大雨,道路泥泞,粮车无法前进,李自成派轻骑出汝州,要截断粮道。孙传庭于是分兵为三,令白广恩走大道,令高杰随从他走间道去迎粮车,令陈永福守营。孙传庭走后,陈永福的部队也争着要走,不可禁止,遂被大顺军追踪。到了南阳,孙传庭回师交战。贼人设了五重阵营,官军攻克了三重,不久官军稍稍退却,火车先奔逃,骑兵也纷纷奔逃,大顺军纵铁骑践踏,孙传庭大败,李自成尽发部众来追赶,一昼夜追了四百余里,官军死亡四万多人,丧失兵器辎重数十万,孙传庭逃到黄河北岸,转奔潼关,气势败沮,从此不能重振起来。
是年冬十月,李自成攻陷潼关,孙传庭战死,大顺军遂连破华阴、渭南、华州和临潼,进而攻打西安,西安守将王根子开东门献城,巡抚冯师孔以下等十余人死亡,布政使陆之祺等人全部投降,李自成遂改西安为长安,称西京;赐给顾君恩女乐一部,作为他提出的入关策略的报赏,且大发民工,修筑长安城,开通驰道,白广恩、高汝利、左光先、梁甫等将领先后投降,陈永福因先前射中自成的眼睛,便在山顶上自保而不敢下,自成折断箭杆为誓,招抚他,他也投降了,只有高杰因窃走自成的妻子而逃到延安,被李过追赶,便折而向东,从宜川渡过黄河,绝断蒲津以固守。
李自成的军队所向披靡,各州府尽皆望风而降,李自成改延安府叫天保府,米脂叫天保县,清涧叫天波府。李自成因为宣布三年不征税,又认定关中士大夫轻慢自己,不过是虚与委蛇,便搜索各个缙绅,将他们拷打,索要金银,肃州、山丹、永昌、镇番、庄浪等皆投降,陕西之地全归自成占有。又遣大军渡过黄河,攻陷平阳,杀死明朝宗室三百余人,明廷诏令余应桂总督三边,收集边防兵来剿贼,但整个陕西已经陷没,余应桂行至山西,徘徊不前,被革职。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李自成在西安正式登坛祭天称王,建国号叫大顺,改元永昌,追尊他的曾祖父以下,加给谥号,以李继迁为太祖。设天佑殿大学士,以牛金星来担任,增设六政府尚书,设弘文馆、文谕院、谏议、直指使、从政、统会、尚契司、验马寺、知政使、书写房等官。以乾州宋企郊为吏政尚书、平湖陆之祺为户政尚书、真宁巩火育为礼政尚书、归安张嶙然为兵政尚书。恢复五等爵制,大封功臣,给刘宗敏等九人封侯,刘体纯等七十二人封伯,有三十人封子,五十五人封男。制定军事制度,凡有一马站队列不齐的就斩之,马跃入庄稼地的也斩之。登记在册的有步兵四十万,骑兵六十万,兵政侍郎杨王休建都肆,从横门直到渭桥,金鼓动地,且李自成令弘文馆学士李化鳞等人起草檄文驰告远近各地,指责崇祯皇帝失德,称明朝气数已尽,即将代天征伐。
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五日晚上,约摸初更时候,虽然正值新春佳节,可是在这上百万户人口的北京城里已经宵禁,空荡荡的显得特别的阴森和凄凉,偶尔有巡视的哨兵走过,孤冷清寂的难受,家家户户的大门外都挂着红色的纸灯笼,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用木版印刷的新春年图,昭示着所有人这依旧是个春节,在那冷清的街道上面,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打更的梆子,那缓慢的、无精打采的梆子声也在如此的冷漠。
城内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但朝廷大员、世代勋贵的深宅大院中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歌声似有似无,袅袅不断,主人和客人们停杯在手,脚尖儿在地上轻轻点着,面对如此动人的歌喉,他们也是频频点头称赏,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拳,内外交困,国事维艰,那又怎么样,没人去想一想应该向朝廷献一个什么计策,挽救已经岌岌可危的大明江山。
不管是大明还是大顺,又与他们有何干系,那个金銮殿之上的龙椅不管坐着什么人的屁股,他们依旧可以荣华富贵,他们当中很多人倒是期待李自成早些打过来,当今的皇帝刻薄挂恩,性情多疑,天天与这样君王打交道,他们时时刻刻都得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他们也是受够了。
乾清宫之中,一个宫女揭起黄缎门帘以后,崇祯皇帝朱由检稍微弯了腰,脚步凝重的走出了宫门,来到了殿外,叹息一声,盯着那一片黑暗无星无月的夜空,东北满清虏骑频频犯境,国家兵源早已经枯竭,不能应付,西北的李自成已成气候,拥兵百万,连他最后的希望孙传庭也是洒血疆场,辜负了他的信任,而朝廷里面廷臣们泄泄沓沓,徒尚空言,不务实际,一到紧急时候,不能为君分忧,朱由检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这难道将成为他最后一个新年吗?
正月初一,京城大风沙,本以为能够高高兴兴的开一个大朝会,没想到就在风沙之中夭折了,紧接着他就收到了凤阳发生地震的消息,亡国之象?
朱由检不想去想,也不愿再想,他的内心早已不知道什么是抑郁了,十七年的勤奋辛劳,朱由检自认为在位以来,始终兢兢业业,殚尽竭虑,没有一天懈怠,换来的却是大厦将倾,大明王朝经历了二百七十多年的风风雨雨,难道真的要葬送在他的手中吗?
朱由检仰着头,缓缓地闭上双眼,两行泪水从眼角的皱纹间横溢出来,滴落在地,留的不仅仅是鲜血,还有那无尽的绝望、孤寂和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