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琴房的钢琴声已经渐渐淡了,当我走进我的教室时,秋风掀起一阵波澜,白色半透的纱帘带着窗外的味道,缓缓地袭来。
他把纱帘拉开,直到它安静地垂下。
“我暂时是你的代课老师,你的程老师今天有事情,由我来完成这节课。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上一节课你学到……”他用指尖拨动书页,低头正对上我呆滞的目光。
我吸了一口气:“学到了这里,这些是程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尽量用平缓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
“哦~,那你把作业给我弹奏一下。”
我的指尖还在颤抖,在触到琴键的一刻竟然平息了,冰冷光滑的触感让我的心里有着巨大的安慰。抬手,向着琴键轻轻地砸了下来。
不过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超水平发挥的。滴滴答答甚有回音,音符飘过屋顶,与满目的墙壁碰撞,我听见它哀怨的叹息。如何才能无止境?弹奏钢琴得如同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音符是它独有的韵语,唯一的生机?如何才能把心情与之倾诉,合掌作为朴素的敬礼,微启又如莲花?
我这样漫无目的地想着:“……错了,不好意思。”习惯地吐了吐舌头。
“没关系,你从这一条开始弹奏。”他指了指我刚才弹错的地方。
“嗯。”抬手,听着节拍器发出冰冷不可动摇的声音。我的心也慢慢地坠了下来。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终于完成了。
“好了。”
“嗯。吴期你弹钢琴的时候手指很僵硬,并没有完全放松。这样就不优美了。”
“可是,我放松了就弹不出声音了啊……”我小声地辩论着。
“那就要慢慢练习了啊。”他转头看向我,黑色的额发划过前额,一双迷人的眼眸灿若晨星,他穿了西服过后,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从前不经意遇见的那个少年消失不见,仿佛在时光的尘埃里,我一直静止,他却继续。
“弹奏的时候只能手指用力,手腕不能太高,你以前的老师跟你说过这些吧?”
“嗯。”我的目光一片昏暗。
“还有啊,吴期你看,我觉得你的节奏不是很准,总是要抢拍,你要跟着节拍器,找到它的韵律。”
“嗯。知道了。”我慢慢地点头。眼前一片迷蒙。
“嗯。那就回家好好练习吧,你这样一定要保证每天两个小时。”
“啊?!不是一个小时吗?”我终于从幻境的悲伤中清醒。迎接更加痛彻心扉的忧伤。从前在暑假每天弹奏一个小时都不会累,现在因为升了初中要住校的关系,无法完成老师的要求,只能在周末马不停蹄地写完作业后再腾出时间练习,如此才勉强合格。而如今……
“哈哈哈哈,吴期你变可爱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变化迷人地笑着。
我低下头,抿着双唇,露出浅浅的微笑。我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躁动,在与他目光相接的时刻停止了余虑,停止了思想,我像一只被抽离了灵魂却只剩下喜欢的木偶,笨拙地随着晴风摇曳,傻傻地笑着,我的情意总是轻易就洋溢眼底。
下课了之后,他等我收拾好书本,和我一起走出教室。
“吴期,听说你和陶予海一个班的?”他有意放慢步子契合我的节奏。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是,目瞪口呆。
“哈哈,又不是什么吓人的事儿……”
陶峰然。陶予海。我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突然听见他缓缓地说:“陶予海是我的弟弟,我听他说起过你。”
“你是他哥哥!”这一句听起来比上一句更加惊悚。
“哥。”陶予海显然已经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他向我们走过来,我细细地观察着,不一样的面貌,却是相似的气质。
“吴期。”他向我微微一笑。
“可以走了吗?”这句话是对他哥哥说的。
“嗯,我要把这身工作服换下来,你等等我。”陶峰然指了指自己这一身暗紫色的西服。
“这是工作服?!”我觉得经历了这些脑子肯定不正常了,频繁受惊吓。
“对啊。你没发现你的程老师每次教你的时候都穿着一条黑色裙子吗?”他很耐心地解释。
“好像是吧。这么高档啊。”我有点不好意思。
“可能是为了衬托钢琴老师的气质吧。”陶峰然若有若无地开着玩笑,然后对着他的弟弟露出一个“我去换衣服了”的神情,很优雅地走开了。
“哦,吴期……”
我正贪念起陶峰然的背影,一时埋藏在心里的情思被陶予海突然发出的平静声音给打断了:“嗯?”
“刚刚吴双大哥好像出去接电话了。”
我望了望门口的沙发,确实不见了又又哥哥清瘦挺拔的身影。虽说外面是人山人海,但来这里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又是一片熟悉的安静。白色的砖,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三角钢琴,像是被雪花簇拥着。以他的善解人意,应该不忍打破这小心翼翼被维护起的安静吧?
眼里没有了他,心中竟然燃烧起剧烈的惶恐和不安。担心他再次消失,在某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平静的生活;担心他消失后的遗忘,以此给予他再一次的消逝。
“吴期你,想什么呢?”见我凝视着雪白的沙发久久不出声,眼里却有清水的回旋,他的声音也温暖了许多。
“哦,没什么,我有点累了。”说完走向沙发,嵌入这安静的怀抱。
“嗯。好好休息吧。”我并没有去注意他眼中的狐疑,只见他落座于我的近旁,低头望着我,没有言语。
这样安静的默契随着时间的离去而更加笃定。我们彼此,似乎很享受这种距离。
又又哥哥推门而入,脸上挂着疲惫的微笑:“期期,你学完了?”
“嗯。”方才刻意维持的安静被我撕破,我涌上前来,很想撒娇地搂搂他的脖子,但毕竟已经到了害羞的年纪,很尴尬地站在一旁。
“小鬼,是不是担心我跑了?”又又哥哥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因为距离太近,耳边被声波挠得有些痒,但却将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
我睁大眼睛,满目委屈地看着他,点头。
“小傻瓜,”他揉了揉我的头发,“今天叔叔阿姨有事情回来要晚一些,叫我带你去外面吃饭。”
“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好了,快给你的小伙伴们说再见。”他按着我的肩膀给我翻了个身。
“呃……陶予海,我和我哥哥先走了,学校再见!拜拜!”十分努力地挥了挥手,尽量显得依依惜别。
“嗯。拜拜!”大概我的演技拙劣,我看见他很用力地憋着脸微笑。
“吴期你走了?拜拜!记得每天两个小时的练习。”陶峰然出来了,一贯的浅色牛仔,帆布鞋,有些大却能将他的骨骼衬出的白色t恤。还是少年呢。
“嗯。拜拜!”我看痴了。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肩上,又又哥哥带着我迎着茫茫人海飘散。
“拜拜!”吴双从不缺礼貌,但话里的坚持无可动摇。
“期期,说吧,你是不是看上那里面的谁了?”我们双双被茫茫人海吞没,耳边却飘来这样一句戏言,他正指向我们方才离开的琴音廊。
“没、没有啊。干嘛这样问?”我目光停在别处,不敢对上他疑问的眼睛。
“只是觉得可疑,”他的手挽过我的肩膀,将我圈在安全的领域,免去被人来人往冲刷摇晃,“不过你和帅哥很有缘分,想谈恋爱嘛,还是长大些才好。”
“喂!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好不好!”我用声音去反驳,但是这落在茫茫人海中,却消失得了无踪迹。
又又哥哥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很快乐地笑着。我才发现又又哥哥有着出世的气质,眸中流转的是如今渐渐被冷却的清高。我从没有刻意留意过家人的长相,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无论外貌如何,都需用心守护。但是又又哥哥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一个人身上的美。
“人山人海,边走边爱。”他幽幽地吐出一句。<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