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荑正在一旁端坐运功调息,他眉头紧锁,额头有些许汗珠顺着他那柔和的脸庞滑落,应该是刚刚金蚕蛊嗜血而入的痛还在继续。
“我唤你一声妹妹可好?”我看了看尚显稚嫩的水精灵,这几日她帮忙照顾我们三人尽心尽力,却也是个单纯热心肠的姑娘,心中不免对她充满喜爱,虽不熟识,但却亲切。
“看你也不过十七八岁,可我却是比你大了许多,这声妹妹叫得有些奇怪。不过我倒不介意,有个姐姐倒也不错,只是你我也只是今日有缘一见,别后不知还能否再见?”水精灵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不舍。或许就算我们相识不久,但却也是齐心救人,这生死关头的默契倒也让我们的心亲近了。
“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是有缘,相逢各人留一笑,不再见,又何妨。年龄大小乃世俗之见,我们又何必拘泥于此。”我浅浅一笑,“不知我这声妹妹可还叫得?”
青瓷女子嫣然一笑,那一笑,是与我的心意相通,“姐姐”,一声姐姐婉转清澈,清亮动人。
“妹妹”,听到这声姐姐,我心中一暖,这声姐姐所包含的丝丝缕缕不同于珠儿所唤的那声姐姐,一个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一个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朋友间的默契。如此,甚好。
“妹妹,我去周围找些可以食的东西,他们两人现在身子都很虚,可放松不得。”我起身欲走。
“这种事就交给我吧,你歇着吧。”女子淡淡面容却又有情有色。
“好”我低低答道。
不一会儿,她便取来一些清水,蔬果,野菜,还有一些草药。
接过这些食材,我便开始利用这些简陋的工具开始做药膳。食材差不要紧,工具少不要紧,重要的是如何搭配,让做出来的食物食之有味,还能疗补身体。
我拿着一个小木棍搅动着正在做的药膳,忽然眼前有些模糊,喉间涌上一丝腥稠液体,淡淡血腥气从鼻间散出。之前便受了那一掌,之后又忙这忙那心思焦虑,我这身体终于开始扛不住了。我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这时千万不能不能倒下,他们二人受的伤比我重多了,我这点伤又算什么。
我继续加柴烧火煮菜,放些许补药入汤,淡淡药草香气飘散,心神也好了些。我想着做完这顿饭让他们吃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可刚一有这个念头,困意马上就上来了,我眼睛又开始模糊了起来,脚开始发软,手也抓不稳搅汤的木棍了,意识陡然一模糊,身体向后倒去。
恍惚中感觉有一双温热的大手从后面扶住了我,我从小就体寒,所以这双大手给我感觉无比温暖。暖流从腰间开始蔓延至全身,全身都轻松舒畅了,好舒服,好舒服。
“你醒了”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自己躺在火堆旁边,身上罩着一水墨色长袍,芜荑、荑娘他们都已经醒过来了正和水精灵坐在火堆旁边。
“来,过来吃点东西,自己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只顾着照顾别人,芜荑已经给你运气疗伤了,你已经没有大碍了。真是的,真爱逞强。”水精灵带着怒意的责难,透露出的却是慢慢的关心。
“小事而已,说出来还不丢了我的面子。”我大力掀开袍子,猛地一下站起来想要显示自己已经没事了,可谁知这身体就是不争气,腿还没站稳,头又晕了,眼看又要倒下去了。
“小心”一双有力的手又托住了我,好温暖好温暖。芜荑刚刚还坐着,这一瞬间就来到了我的身后托住了我,好快的速度啊。
“啊,没事儿没事儿,刚刚站得急了。”我笑道。半妖的手都这么温暖吗,真的好舒服啊。
水精灵忙扶我坐下,给我盛了满满一竹筒的汤递到我面前。
“云儿姑娘,刚刚芜荑都已经把事情给我说了,这孩子从小就这么傻,宁可自己受难也不愿意他爱的人受委屈。”荑娘心疼地看着那个冰冷的男子,眼中泪花点点,“我想求姑娘一件事,希望姑娘能救救他,如果姑娘也没有解法,那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蛊在他的体内这么他。”
问世间情,亲情最是无私。人生如梦,聚散分离,朝如春花暮凋零,几许相聚,几许分离。风吹,思念长,凝眸,人断肠。人世间有百种情恨,唯独血浓于水最平凡也最刻骨。
“我不会让他死的。”我坚定地说出这句话,不是自信,是许诺,是信仰,是坚持。
听到我如此坚决的回答,芜荑对我看了一眼,眼底有一丝波澜,随即抽回了目光,盛了一碗汤递给了我。
“好好养伤。”
“你为什么不杀他们?”我问芜荑。
“不杀他们,是不想让他们更加仇视妖,人类和妖的矛盾就更加不可调和。”
我沉默,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在人类眼里,他代表着不同于人族的妖族,他若是杀了人,人类便会把这罪行算到所有妖族身上,那样,妖和人之间的矛盾就会更一步激化,妖的处境将会更艰难。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我正睡得香却被芜荑给唤醒了,一两滴清凉的雨点落在了我的额头,居然下雨了!
“妹妹,你不是水属性的吗,能不能让这雨停了啊?”我忙唤醒水精灵。
“姐姐,我只是元素而已。”水精灵一脸无辜。
什么意思?有区别吗?我不明白啊。好吧,反正就是不可以咯,那就只能去找个避雨的地了。
忽然,一个浑身是羽毛的庞然大物挡住了我的视线。原来是鸟兄啊,之前忙着救人,都忽视它的存在了,居然还在这!
鸟兄忽然用翅膀拉着我朝它背上靠。通过之前与鸟兄的交往,我对鸟兄的行为模式大概也有些了解了。这个动作的意思,我瞬间懂了。
“你等等”,我欢喜地对鸟兄说。转身去唤芜荑他们,“快上鸟兄的背,鸟兄可以带我们去避雨的地方。”
“姐姐,我就不去了,精灵是不能与外界有过多的接触的,现在既然你们已经无大碍了,我也放心了。”水精灵那双明丽的眼眸清澈见底,眼里怀着一丝不舍,“后会有期”。
我顿了顿,然后朝她潇洒一笑,“有缘再见。”
微风拂过细雨,使空气沾上了水气,透过这些水气,眼前略显朦胧。水精灵无暇略透明的身体在这片朦胧中渐渐走远,然后消失在黑夜尽头,留下一个美丽的背影。
“这会不会超载啊?”我们三人都坐在了鸟兄的背上,我疼惜地摸摸鸟兄的头,心中满怀歉意。
鸟兄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报之以一声清脆的长鸣,似乎在说:哼,这算什么。
夜风很冷,芜荑他在前面,然后是我,再是荑娘,我贴在芜荑背后,感受不到一丝丝凉意,有的只是他温热的体温。
“你的身体为什么会这么暖啊?”我贪念他的温度,不禁问道。
“是你的身体太凉。”芜荑温声道。
“不是啊,荑娘的身体就不如你的暖。”我反驳道。
“我身体太虚,不如荑儿身子暖,但是云儿姑娘,我感觉你的身子确实是不如常人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荑娘轻轻握住我的手,关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家乡天气很暖和,我从未觉得冷,但自从离开家乡之后我确实时时感觉到冷,但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要说如果是我们村的体质不同于外界的人的话,可是三棱他们却又没有感觉。以前没怎么注意到这件事,今日一想,却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术儿姑娘,我叫你术儿可好?”荑娘温柔地说。
“随荑娘您怎么叫。”我灿烂一笑。
“好,术儿。”荑娘慈祥地笑起来。
这一笑,像妈。
我瞬间有些恍惚,就是这种微笑,我曾在每个夜里都梦到过。我凝视着荑娘,贪念着这一熟悉的感觉,贪念着娘亲的味道,想要永远留住这个微笑,不自觉地唤了一声:“母亲”。
荑娘微微一愣,但马上又恢复了自然,疼爱地看着我,将我轻轻拥入她的怀抱,“孩子,可是想娘了?”其声温柔得如柔风细雨,一丝一丝润入我心,融化了心中的悲伤。眼泪终于决堤,之前中了迷魂香见到了母亲,就像被注射了一剂毒药,其美如罂粟花,其毒一瞬间冲破了我所有的壁垒,将我紧紧藏着的思念全部释放了出来。玲珑骰子安如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被压抑的感情一经释放,其力如决堤之洪水,势不可挡。强极则厚,情深不寿,我哭得没了气力,便在荑娘怀中沉沉睡去了,待醒来之时,便发现已经身处一山洞之中,芜荑、荑娘还有鸟兄都还在。
洞中的景色真可谓是别有洞天,洞中有一片草地,阳光透过树梢射在草地上,又返照到洞中,使洞中蒙蒙的水气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幽静缥缈仿佛青霞绕室。
洞里有一些家具,不过都已腐败破烂,可以想见在很久之前这里肯定是有人住过的。西北角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只是已经落满尘埃,只能通过想象这里原本可能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几个女子的发簪和男子的腰带。呵呵,这儿的主人应该是一男一女,说不好还是右边洋漆对神仙眷侣,在这世外桃源过着相亲相爱的静谧生活。西南方有一木架,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我现在睡的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虽然这些东西都已经年代久远,但还是可以辨认出它们原本的模样。这里的陈设给人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气韵,可以想见这里的主人也是有神韵的人。
鸟兄本来躺在地上休息,注意到我醒了之后,优雅地站起了身,移步朝我走来。我以为它过来是要对我表示关心的,谁知它居然挥开了翅膀把我从床上推了下去,然后我见它又掀开了床板。
咦,这床板下还有个箱子!难道鸟兄是为了让我看这个?
我蹲下身仔细去瞧这个箱子。好奇怪啊,这是个什么东西,说是箱子吧,可又四周无缝。
“芜荑,荑娘,你们快过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求助他人。
荑娘走进之后,仔细看了一眼,忽然有些吃惊,眼神里若有所思。我看她的神情,心想,此物必不简单,但我这个凡人却是一点也没看出什么不简单之处,除了不明白它为什么箱子外表却又一条缝也没有。
正当我思考之际,鸟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它的尖嘴在我手指上一咬,一丝微痛随臂上行,鲜红的血液从指间滴落,正好溅在那四四方方的“箱子”上。
“鸟兄,你干嘛?”我对鸟兄这不打招呼就攻击我的行为非常不解。
我话还没说完,忽然看见荑娘眼里充满了震惊,她直直的盯着那“箱子”。我不解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那“箱子”上缘居然隐隐现出一条缝来,这条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我背后微微冒出一阵冷汗,若不是生活在这个奇怪的世界,我肯定早就被吓死了!
“云儿。。”荑娘惊恐地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慌。
这是怎么了?
“娘,若是累了,我扶您过去休息。”芜荑伸手扶住荑娘。
荑娘看了看芜荑,芜荑眼神平静如水,清清淡淡。
“好”,半晌,荑娘神情缓和了下来,垂眼答道。
我看了看他们,心中有了自己的猜测。这“箱子”应该不是一件寻常之物,它应该是因为我的血才出现了缝的,荑娘惊讶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至于我的血为什么能让这“箱子”发生变化,难不成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的是半山半妖的血液?如果真是这样,那村里的传说是真的了?芜荑为什么要阻拦荑娘说出事实,难不成是不想让我意识到我的血统?他们,对半仙半妖应该没有敌意吧。
算了,不想了,想再多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再说吧。既然这“箱子”已经有缝了,那就打开看看吧!
我伸手揭开了那“箱子”,里面放着一张弓和一筒箭。那弓看上去极其精美,像是以山桑为身,檀为弰,铁为枪膛,钢为机,麻索系札,丝为弦,这么精美小巧的弓箭应该是女子所用。那箭头为铁制,形状如梳脊鈚箭头,在后角处切去一块,杆似以杨木制,羽以雕羽制。真是精致,只看一眼,我便喜欢上了它。我将它们拿了出来,跃跃欲试。我挽弓搭箭,刚想要拉弓试试威力时,忽觉一阵尴尬,此时芜荑、荑娘还有鸟兄都看着我,而我,却拉不开弓!我使出浑身的气力,手臂上的而肌肉都处于完全强直状态了,可那弦,还是纹丝不动!
我看到荑娘眼里全是不解,似乎比刚才更加疑惑。哈哈,疑惑我怎么连张弓都拉不开吧,我苦笑。
“芜荑,要不你来试试?”我试探性地询问芜荑,心想,这不应该啊,虽说我力气确实是不大,可也不应该连张弓都拉不开吧,问题应该出在这弓上面。
芜荑接过弓,有条不紊地搭箭拉弓。我看他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身姿伟岸挺拔,可是。。哈哈,他的这一姿势也凝固了。我忍不住拍腹大笑,“哈哈,没想到你居然也拉不开!”,本来笑得就有气无力了,说完这句话,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了。
芜荑看我笑成了那样,微微有些一愣,嘴角微微有些上扬,五官分明而深邃,如刀刻般俊美,英挺的剑眉舒展,深邃睿智的眼眸让人深深迷恋。轻轻勾起嘴角,仿佛阳光般温暖渐渐融化人的心房,让人无法抗拒。如同天使般的温柔,纯净,使在他身边的人都变的柔和,温暖。
我看到他对我的那浅浅一笑,忽然有些恍惚,脸颊忽然发烫,忙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噌地一转身朝洞口走去,“啊,今天天气真好,我出去走走。”我慌乱无措地说道。
刚走一两步,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天气哪里好了。一头黑线笼罩,感觉到背后带着笑意的目光,心中又是一团火烧,冲撞着心房,“哈哈,居然下雨了,也好,再去睡一觉。”我自顾自地说道,脸上烫得厉害,转身朝床走去,把床板搬上来,一头栽了下去。
我的一世英名啊,太没出息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