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亮了,我一个晚上没睡忙着捡柴生火,煎药喂药。
他们恢复得很快,加上我的药物治疗,现在脉搏基本上已经平稳了,脸色也好了很多,只是那女子额头有一些黑线。我开始怀疑她是中毒了,可是用银针检查她的血液发现并没有变色,其它地方也木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以为这是妖的一种特征。
我实在累得不行,于是让水精灵帮我看着药,想要躺会儿休息一下。
正当我要躺下睡觉的时候,那男子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那对蓝绿色的幽瞳向四周看了看。
“你终于醒了!”水精灵激动地说。
男子看到水精灵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了过来,然后又看到了我和躺在他身边的女子,眼神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寂静如常地坐在那里,微垂头颅,眼睑半敛,只看得见睫毛覆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月色下他清华似月,温润如玉,神情漠然,看不出悲喜,整个人流溢着一种寂静。纵然身边有万千繁华在他身边也都成了暗淡恍惚的影子,而他只是长睫微垂,静得像月下夜间绽放的白色莲花,清幽俊逸,这样的他,淡漠凝重,眸光流转,萧瑟寂寞,眼底只剩清冷。眉间是清雅的贵气,疏离淡漠,仿佛世间万物都换不来他轻轻一顾,眸光似水,清寒明澈,花魂尽蕴眉梢,月芒尽摄眼底。
“放心吧,她没事,现在只是在睡觉。”我怕他担心他母亲的安危,便不等他问就自己说了。
他看到了在他旁边燃烧着的火堆和竹筒里煎着的药,好像明白了什么,什么也没问,只是对我微微颔首道:“谢谢。”
虽然只是一句简单的道谢,但我知道,对于他来说,他肯定把这份感激深深地放在了心底,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药好了你就喝了吧,你的是左边的那个,右边的是你母亲的,我先睡会儿,你母亲的药就由你来喂她喝吧。”我说完这句话后便躺了下去,也不像去说任何事,闭上了眼就睡了。
这一觉睡得好久好舒服,我是被女子痛苦的叫喊声惊醒的,睁开眼便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一件水墨色的男子的长袍,瞬间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动。但我顾不上去想着瞬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便看见那个女子正用手抱着肚子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怎么回事儿?”我一把掀开长袍跑到她身边问正在为女子输真气的那男子。
“醒来之后就这样了。”我看到女子额头上的黑线似乎粗了些,于是马上明白了,这果然还是毒!
“别输真气了,没用,她是中毒了。”我马上拿出我随身带的那套银针针刺女子的足三里、手三里、三阴交穴、太冲穴等穴位来止痛,按少府穴排心脏毒,商丘穴排脾脏毒,合谷穴排肺脏毒,太冲穴排肝脏度,涌泉穴排肾脏毒等,因为我不知道她的毒现已深入到了哪个脏腑,所以所有能解毒的穴位我都按了一遍。
良久之后,女子终于安静了下来,我看黑线又稍稍隐退了一点,说明这毒已经被压制住了,但是必须得马上解毒,不然时时都有发作的可能。
女子本来身体就很虚,刚刚肚子又剧烈疼痛大量出汗,本来好了一点的脸色此时又苍白地像白纸一样了。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毒呢?
银针对血液没有反应,说明这毒没在血液里,刚刚按穴位排脏腑毒压制住了毒性,说明这毒是在脏腑里并没有参与到血液循环。她是肚子痛,那毒极有可能是存在于胃里,有什么毒吃到胃里面还能不被消化吸收不参与血液循环的呢?
我忽然想起了存在于家乡的一个恐怖的东西,头上冒出了冷汗。我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传说而已,尽管关于这个东西的传说流传得很广,但就算是我这个在家乡生活了17年的人却也从来没见过啊。难道它真的存在?
我从草丛里扯了一把甘草,洗净之后在火上烘烤一会儿后让她嚼服一寸,然后要她把汁咽下,但是她却马上吐了出来。这时我更加恐惧了,因为书上曾说过:以灸甘草一寸嚼之,咽汁随之吐出的,是中蛊!
“有解救的方法吗?”那男子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怕打扰到我,但此时见我满脸惊恐地呆住了,他这才着急地问。
从女子的症状上来看,她中的应该是金蚕蛊,我记得以前看金庸写的《倚天屠龙记》里有对这种蛊的描述:此毒传自苗疆,以金蚕蛊制粉成毒,乃是天下毒物之最。它无形无色,极难提防,中毒者如有千万条虫在周身咬齿,痛楚难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哪怕是你武功再高,也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村妇下毒而武功尽失。当时只当成是故事来看。后来听乡里的老人说起家乡“蛊术”的传说,他们说:金蚕蛊是在四川省偏僻地区养成的,渐渐流传于我国湖南、福建。种蛊的表皮是蚕金色,每天喂它绸缎四寸,把它解出的粪便放在食物里,吞服了的人就会生病死亡。而且这种蛊这种蛊不畏火枪,最难除灭。
据说养这种蛊的过程极其复杂困难,对养蛊的主人和所养毒物的品种要求也极高,稍有不慎就将功亏一篑。
老人们当时也有说解蛊的方法,但我一向不信这些民间传说,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些东西原来不仅仅是传说。我真是后悔莫及啊,如果我当时好好听一听,也许现在就能救她的性命!
对了,我想起来了,精灵不是掌管阴阳五行六气这些的吗,“水精灵,你有没有办法?”我满心期待地问。
“我们只是运用这些理论掌管自然,维持世界的正常秩序,但对于医术我们却是不懂的。”水精灵愧疚地说。
她说的也没错,就像一道竞赛题,我知道出题人的想法,也知道这道题的考点是什么,也知道要用什么方法,但就算做不出来。
可是,如果连精灵都没有办法了,难道这毒就真的无解了?
那女子看到我们都束手无策愁眉苦脸地站着,她大概也知道了她的情况。我以为她会很伤心,很无奈,没想到她却微微一笑,就像寒冬傲然在枝头的梅花如此坚强如此美好,“没关系的,谢谢你们。”说着便伸手去唤那男子。
我看到男子冰冷的蓝色眼瞳,心里被揪得生疼,他的眼睛是蓝色的,他的孤独也是蓝色的,蓝色是冬夜寂寥的星空,是寒秋冰冷的湖水,那样的颜色直刺心底,搅出一片血肉模糊。
你是知道温暖这个词的吧,你是知道家人这个词的吧,所以当一切都归为零的时候,你所失去的,比所有人都要多。明明已经触手可及的幸福,一瞬间又变成遥不可及的梦想,好不容易从把她就出来,相聚就在眼前,可转眼就是离别。
不行,这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老天你不可以这么不公平!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不可以放弃,绝对不可以放弃!
作为一个医者,我无法原谅自己看着别人死在我眼前,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不管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还是为了这对刚刚才从鬼门关回来相聚的母子,我都不能放弃!
“对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和荑儿一定会铭记在心的,只盼日后报恩。”那个女子温柔地说,一双美目温情明洁,正所谓“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哦,我叫白术儿,白是白云的白,术是法术的术那个字,但它发&039;竹子&039;的&039;竹&039;那个音。”我微笑着说,“请问我要如何称呼你们呢?”
“白术儿,真好听的名字。”女子说完这句话后慈爱又心疼地看着她眼前那个魁梧英俊但又孤独寂寞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他父亲给他起名芜荑,我唤他荑儿。我是一只兔妖,我的名字我早已忘了,你就叫我荑娘吧。”女子说到这的时候,眼里弥漫出浓浓的悲伤。
我本来想问他芜荑的爸现在在哪的,但是见她们都对这个闭口不提,我也不好过问。此时最关键的事还是赶紧想怎么解蛊毒吧。
金蚕蛊是虫蛊,虫蛊的活动受温度的影响很大,如果用艾灸烧的话说不定可以烧死它们。
“精灵,你可不可以弄一些艾草来?”如果艾灸的温度可以杀死这种虫就太好了。
“可以,等等,我马上回来。”水精灵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一直在旁边呆着,尽她所能得帮我们。
不一会儿,精灵就带回来了一大把艾草。我把艾草洗净烘烤焦之后,把适量的艾草塞到竹子的孔里,用火点燃,然后那它去刺激荑娘肚子上的穴位。
我本以为这样可以抑制或者杀死虫蛊,但荑娘却突然痛苦地痉挛了起来,我大慌赶紧把艾灸给扔了,又去针灸她的止痛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不容易缓和了过来,我看到她肚子上的静脉都浮现在了体表,看来,刚刚这虫蛊受了刺激在肚子里闹得不轻。
怎么办,先不说艾灸的温度可不可以杀死虫蛊,就算足以杀死他,但荑娘是断不能再受着剧痛的折磨,她本来元气就大伤,难免会性命不保,怎么办?
可恶,那些所谓的江湖侠义正义之士居然对一个妇人下此旁门左道的巫毒之术,真是可恶!不管是他们自己知道这阴毒的巫蛊之术还是和邪魔歪教勾结下的此蛊,这样的行为也都是为世人所不耻的,他们怎么还有脸对天下人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正义之辞!
“孩子,我知道我中了什么蛊,也知道这种蛊没有解法,你不用再医治我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和荑儿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了,好好休息吧,不要再为我们费神了。”荑娘看我为她的毒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又知道她自己的毒很难解,所以她反而生出一种超脱,一种生命最后一刻的坦然。
这蛊会慢慢在寄主体内长大,看荑娘头上的黑线,她应该中蛊很有些时日了,恐怕,恐怕她时日也没有几天了。
我把平时所学的医术能想起来的都想了一遍,但还是没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只怪自己平时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些东西,一来是不信,二来是觉得可用度不大,所以对这些另类医学从来都没怎么在意,所以现在捉襟见肘黔驴技穷了。
现在只能靠自己临场发挥了,要解蛊,可能还得换位思考从虫子的角度考虑。如果我是虫子,我会怕什么?我为什么要呆在荑娘体内不出来?是不是因为在荑娘的肚子里有吃有喝有得睡,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窜来窜去咬这咬那很舒服很好玩?
这样一想我就找到突破点了,既然是因为它们呆在荑娘体内很舒服很好玩,那是不是可以找到另一个更舒服更好玩的东西把它们引出来?那这个更舒服更好玩的东西是什么呢?有什么是比荑娘的肚子更吸引它们的呢?
哦,我想到了,就是它了。我脑袋忽然灵光一现,一个答案就惊现了。对,这个答案就是另一个寄居体,荑娘的身体很虚弱,而且如果它们继续呆下去的话肯定就会死,如果它们还不想死就必须过渡到下一个寄居体。
我刚想把这个突破性的想法告诉芜荑他们,但我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一个数学题你做出了答案,但是你只是解决了这个题而已。但是题目只是题目,它不是现实的问题,它只要算出答案就可以了。这就像大学时老师提的一个问题:一艘船要沉了,可是救生艇只能载四个人,可是船上却有七个人,一个是船长,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弱智儿童,一个是花甲老人,一个是,一个是患了绝症的小女孩,还有一个是国家干部,你会如何选择乘坐救生艇的那四个人。我当时就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暂且不谈你是否有权决定别人的生死来做出最佳选择最大限度地挽救更多的生命,或者由这个问题可以看出你怎样的价值观,这个问题有什么实际操作意义吗,人们在那个时刻会听从你的安排吗?凭什么你的生命就卑微,他的生命就尊贵。生命面前,人人平等,他们会言听计从吗?这些毫无实际操作价值的问题真是太可笑了,这个答案又有多大的意义呢?如果是要说明什么理论,也应该从实际出发找一个现实一点的问题啊。我当时如是想,可没想到今天我也犯了这个错误,而且还沾沾自喜。
正当我纠结在自己的思虑之中时,荑娘的蛊毒又犯了。可能是因为之前因为我用艾灸惹怒了虫儿们的缘故,这次他们闹腾得更加剧烈了。荑娘痛苦得在地上打滚,口中还吐出了血,发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芜荑和水精灵束手无策地站在荑娘的旁边,芜荑一遍一遍地唤着荑娘,并不停的给她输着真气。
不行,这样不行,以荑娘的身体状况,恐怕是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折磨了,必须马上解蛊。只能先把蛊渡到芜荑体内,芜荑的身体状况好应该能支撑一些时日,这样我也有时间去找解蛊的办法,当务之急是保住荑娘的性命要紧!
“芜荑,你信任我吗?”我问芜荑。
“信”芜荑想也没想淡淡地答道。
听到他一点儿也没犹豫的回答我的心微微一震,这一震,是感动。
“好,把你的手给我。”
芜荑把他的手伸了过来,我捡起地上的一片锋利的竹子的裂片,在他手掌上狠狠一割,一股鲜红的血瞬间溢了出来,一点一滴落在地上的草叶上,色彩对比强烈得如此触目惊心。可就算是流了这么多血,芜荑却一眼也没对这边看,我微微有些感动,这个男人竟然如此信任我!
我让水精灵按住荑娘,把芜荑的手放到荑娘的嘴边,掰开她的嘴,然后让她咬住芜荑的手,芜荑手上的血染红了我的手,一股温热的感觉从手上传来。
芜荑是一个比荑娘更好的寄居体,虫子们肯定是更愿意寄居在芜荑体内的,现在关键就是看虫子们能不能进入到血液,因为它们之前是寄居在荑娘的肚子里的,那是脏器,如果虫子们不适应血液,那我就真的没辙了。
我看到芜荑的额头上开始冒汗,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太好了,应该是虫子开始转移了,看来它们存在于血液。
但是看芜荑的样子,这个被嗜入的过程应该很痛苦吧,可他却一声也没吭,强忍着这份痛。这个男人啊,你为何可以如此隐忍如此坚强!
我一步走过去紧紧握住了芜荑的另一只手,微笑着对他说:“放心吧,她已经没事了。”
他缓缓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声音极轻地说:“辛苦你了”,其声气若游丝。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最辛苦的是你,最痛的是你,最担心的还是你,为什么你这么善良,眼里只有别人的辛苦?你到底是如何保持这份善良的,如何保持的?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善良,这么为别人考虑,你可不可以为自己考虑,为自己的幸福而自私,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孤独,这么寂寞!<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