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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汤寨的土地,一路都张贴着追剿窃国大盗的榜文,各个关卡都有士兵把守,过往行人必须一一排查。
赵起看着神葵紧蹙的眉心,宽慰道:“不用这么紧张,谁也不会想到画像上的人是我。”
神葵却一点轻松不起来。白天看到的榜文和在小汋渡看到的一样,大概意思是,榜上是窃取国宝的盗贼,设重金悬赏捉拿,并且,追剿榜文上没有只言片语提及护国圣女。后者她能理解,大概隽帝是不希望臣民人心惶惶。至于前者,全国通缴就为了个玉如意?太劳民伤财了吧。依她所了解的,隽帝虽不是一个明君,但也并不糊涂,不会做这种只会惹来怨声载道的事。
本来她以为,圣女失踪不能名言,玉如意就是用来寻她的幌子。但转念一想,皇榜是在中天阁遭窃的时候就颁布出来了,而她离开帝都是在那将近二十日之后,汤寨城门口的排查听闻已经一个多月了,也就是说,在神葵离开帝都之前,榜文就已经下到南地了。榜文完全是冲着窃取玉如意的赵起去的。已经排查了一个多月,仍不见士兵有所懈怠,可见帝都给地方施加了多大的压力。
她依旧疑惑的是,赵起冒险偷来这个玉如意是为什么?哪怕它价值连城,也不会值得他和隽帝这般费心费力。玉如意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或者,根本就不是玉如意被盗,而是某种不能名言的秘宝。就像没有公开圣女被抓走的消息一样,给被盗的秘宝穿上了玉如意的外衣。
然而,这只是其一。
让神葵愁眉深锁的是榜文,而让她心绪难安的则是周孜墨。
自古商战便是情报站,哪个富甲一方的商贾没有自己的情报机构。榜文是在赵起偷盗中天阁的时候出来的,所以一般人都认为窃贼在那天就已经离开帝都了,而赵起假意挟持她逃走的那晚,动静闹得很大,楚国侯世子定然能得到最确切的密报,必然知道窃贼真正逃离皇宫的时间。
时间上恰恰好。先入为主,自然就能从追缴榜文上看出痕迹。依他缜密的心思,对于突然出现在商船的外人,不可能毫不怀疑的。明明怀疑,却丝毫不露痕迹,也许他觉得,反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所以,赵起才会感觉到一直有人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商船停泊大禹城的那晚,周孜墨说的那些看似道别的话,现在想来,暗含深意,他是在提醒。他提及的楚江和大马道,是进入南疆仅有的两条路,那么,他一早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南疆了么?
她越想越觉得周孜墨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如此运筹帷幄的人物,她竟然后知后觉。
神葵又将事情从头细想了一遍。
李管事在周家很有份量,周家公子一般也不会过问琐事,所以,让他们上船应是李管事自己的主意。他们第一次见面是登船之后的第一夜,那时他才开始怀疑他们。那么第二日,他特意的问话也不过是旁敲侧击,枉她自以为答得滴水不漏。他为什么不揭穿她?诺不是她的出手相救让他一时恻隐?
周孜琰一开始应该也是知道的,那么对她的排斥和敌意都有了很好的解释。李管事是一位慈祥的长辈,对她一直照拂有加,他应该不知道。还有玟瑶、玟珠,似乎也不知情。难道周孜墨将这事压了下去?似乎不无可能。商船日夜行驶,只在小汋渡和大禹城停泊,船上的人和外界很少联系,而且,正如赵起所说,陌生的人不会将他和榜上之人联系起来。只要周孜墨不提,他们就不知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神葵本为自己的欺骗和利用心有所愧,此时才发觉自己是那画中人,一举一动都被人尽收眼底,愧意消散,感念涌上心头,不去猜测周孜墨此番的用意,但就这事情,神葵感激他的包容。
她敛了难言的情绪,晃了下脑袋,对赵起道:“快马加鞭到南疆一日足够,但你还是谨慎些。明天进城,买到马匹你即刻上路吧。”
“那留你一个人岂不是……”
神葵打断:“我一个人反而安全。”
“……如果需要,可以来南疆找我。”
“一定。”有可能,她真地会去。
赵起站起身回屋,脑袋突然膨胀地厉害,四肢也没了知觉,整个人晕乎乎的倒下了。神葵本想扶住他,可手还没伸出去,却和他一样陷入昏天黑地里。
马蹄哒哒,吵醒了昏迷中的神葵,四肢酸软无力,她动了动手指,牵扯着神经尖锐的疼痛起来。耳边还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她应该是在马车上。没有看到赵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马车停了下来,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她头昏脑涨怎么也听不清。声音渐渐停了,有脚步声向她走来,她立刻闭上了眼睛,感觉车帘子被拉起,有烛光照在脸上。
这时候她终于听到其中一人说:“模样生得的确是好,只是不知道还是不是雏。”
另一人急忙道:“绝对是。你若不信,一试便知。”
感觉手腕上一疼,像被小虫子咬了一口。帘子垂了下来,她们回到外头说话了。神葵睁开眼睛,她大概知道自己遇上什么事了。
车轱辘又转动起来,神葵在颠簸中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感觉睡了很久。神葵从酸软无力中醒来,试着抬了抬手,四肢已经能动。她观察四周,现在不是黑夜,是白天,她不在马车里,而是在一个干净典雅的女子房间。
她正躺在一张红木雕花大床之上,枕被柔软,红色罗帐自头顶撒落。光线透过窗棂上薄薄的纸洒落在跟前的地上,窗台边摆着一座精致的梳妆台。正对绣床的不远处是一道雕花红木拱门,拱门和床之间立着一扇织锦屏风,上面画着仕女月下抚琴的图案。门外不时有脚步声来来去去,但却显得极静。
想着昏迷时听到的那几句话,想必她是被人贩子卖到了青楼。神葵心里既安心又担心,安心的是,至少对方不会要自己的命,忧心的是,他们未必不会要了赵起的命。女子能卖进青楼,男子呢?
她试着坐起,却浑身无力。想了想,她还是留存力气,耐心点等药效过去,就能脱身了。
没过多久,有人进来了,看到神葵睁着眼睛有点惊讶:“原来醒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三十的女人,着了一身暗红色织锦长袍,长发盘在脑后,缀着金饰,皮肤光洁、丰润典雅、举止不俗、丰姿绰约,就像一件精致的玉器,精雕细琢、镂空镶嵌。
那女人轻启朱唇:“你叫什么名字?”
神葵反问:“你是谁?”
女人轻笑一声,脸如花般绽放:“我是这椒恩阁的主人,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映娘。”
“椒恩阁?”
映娘面露得色:“如果你听说过,应该也知道了我这椒恩阁是汤寨最好的销金窟。”
神葵冷笑:“你想让我成为娼妓?”
映娘不妨她这般直接地发问,愣了片刻忽的一笑:“自然。姑娘心思通透、模样姣好,得我辅助,不日必定名噪汤寨,大红大紫。”
神葵闭上眼睛,把头转向里侧,不再理会她。
映娘自知无趣:“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会安排人训练你才艺。”和门外的丫鬟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晚饭时间,有个丫鬟端着饭菜进来了。神葵怕饭菜有毒,便说自己没有胃口,让她端走了,那丫鬟以为她是心情不好,不想进食。之后,她每隔段时间都会在门口看一下,没什么事情便不进来打扰。
半夜里,睡得正沉的时候,有人摇晃着她的身体,她被惊醒,有人近在咫尺,紧捂着她的嘴,她顿时心生恐惧。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神葵心里一阵激动。
那人将衣服卷在她身上,抱着她离开了这里。月影下,他带着她在屋檐上腾飞,几起几落,最后落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
他将她平放在床上,盖上薄被,黑暗里,他的呼吸微不可闻。虽然现在很想跟他说说话,但是形势不容许。她抓着她的手道:“还有一个人和我一起。”
他将她光裸的手臂重新塞进锦被里:“你先休息,我去救他。”
“恩。”危难时候的温暖,总是那么让人想依靠。
她的身体还是绵软无力,头昏沉沉的,不想睡下却偏偏控制不住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神葵发现自己能行动了,想是昨晚解的毒。她听着外边有说话的声音,便开门走了出去。虽然解了毒,但是躺了那么长时间,又突然浸在阳光里,有片刻的晕眩,她扶着门看出去,本欲迈出的脚缓缓落在门槛上。
见到赵起,她并不意外。但是她身边的一男一女,着实让她惊讶了一把。
将明征依旧是眉清目秀、朝气蓬勃,即便不如赵起那般俊朗,也是极吸引人的。旁边的将明伊静静不语,只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将明征之前和神葵呆在一起两个月,但和将明伊一样从未见过她的真容。此刻当他的视线接触到神葵的容颜,却像个青涩的少年一样发怔着,带着温暖局促的笑意。
神葵一直黑纱覆面,从不认为面纱下的脸如何如何,但是从很多人的反应和赞美来看,她知道自己长得还是不错的。
将明伊看见他的失态,轻推了下他的手臂,他回过神来,对着神葵僵硬地笑了笑:“赵姑娘。”
神葵捕捉到他话里的细节,他称呼她“赵姑娘”,那么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她是护国圣女。她看向赵起,只见他坦然地回望。神葵心中明了,不由微动,略带感激地朝他一笑。
神葵回以一笑:“叫我赵汋就好。”
赵起起身相迎:“还没吃早饭吧?一起。”
桌上放着一大锅白粥并几样小菜,神葵两夜未进食早已饥肠辘辘,便落了座,在赵起和明征的中间,明伊的对面。
空碗在明征的手边,他顺手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这本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但落在将明伊的眼里却不然,她只看到自己的哥哥对一个女子的谄媚。她低声娇斥:“哥哥!”
赵起见气氛变得尴尬,起身给明伊也盛了一碗:“粥多得是,没人和你抢。”
将氏兄妹和赵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他们之间的相处也是朋友多过主仆,但赵起毕竟是少族长,他亲自盛粥是很有份量的,明伊一时不敢再说话,翘着唇闷闷不乐。
席间,他们讲着这两天的事情。前夜他们在客栈昏倒,醒来的时候赵起已经在一个地牢里,和他一样被诱骗进来的都是些健壮男子,总共五十多人,都是被强行关在这里采矿淘金的。他找机会放出讯号,将氏兄妹才寻到他在的地方。他们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赵起被人救出,于是四人便一起来到了这座院子。
被抓时,害怕他们继续在食物里下制住灵力的毒,所以她很小心,偶尔才吃一点,现在终于脱困,神葵当真是饿坏了,不知不觉又喝了两碗。第四碗的时候,天空飘过两个字:“放下。”接着,一个青色身影如柳条般垂落,飘进了院子。
见到来人,神葵面色一喜,柔声唤他:“止戈。”<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