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九姑子第一个跳出来找茬挑事,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她才是这方绣帕的主人。
玉珏果然当仁不让地呵呵一笑:“这方华封三祝的绣帕正是小姑子所绣,上面的针法就不必多说了,正是蜀绣的针法。小姑子眼下要说的是,这劈绒细绣之法。小夫人,要不要现下就试试这劈绒之法?小姑子我,可是能劈绒五十四开呢……”
说着话,九姑子玉珏挥手招来端着黑漆托盘的彩衣,当即从中取过一根绒线,伸拇指和食指轻轻捏合,其余三指如兰花般高高翘起,抖动着绒线,宛若风中的凤尾兰……
九姑子的言语和她的亮手几乎是同时进行。霎时,大殿里倒吸凉气声此起彼伏。玉珏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
玉珏娇笑着上前一步:“小夫人,要不要本姑子和金桂比试一场呀?也来个对月劈绒,如何?”
登时,大殿里就有人跃跃欲试。
看戏的就不怕热闹大!
小骆氏的脸色再次变得铁青!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衅她的权威,哪里有一点把她当小夫人尊敬的意思!好,比就比,难道还怕她不成?谁知她的五十四开,是真是假?
小骆氏眼底的愠色似火苗在烧,也不看九姑子,直接朝金桂就是一点指:“金桂,还不快起来,九姑子要与你对月劈绒,你还愣着作甚?”
金桂此刻已经完全傻掉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秘笈劈绒五十开,竟然遇到了强劲的对手,而且眼下已不能说是秘笈了……
被小骆氏厉声断喝的点名,金桂这才如梦初醒,有些踉跄地起身,茫然地走到彩衣跟前,也从托盘里取过一根绒线,伸两指捏合,准备劈绒。
金桂做的这一切动作,都似木偶般——失神,茫然,且无助!
小骆氏直看得咬牙切齿,声音嘶哑道:“金桂,你干什么呢?!九姑子要与你比试对月劈绒,你没听见么?”
金桂张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星空……好像那满天的繁星似未知的答案,等待着她的寻觅……
七夕夜的月,乃上弦月,细细的月牙弯在夜空,月光微弱的可想而知。玉珏对此却满不在乎,迎着月光就劈起了绒线。一旁的金桂,也僵硬地对月劈绒。
四开,八开,十六开……
有人轻轻给二人数着开数,大殿里众仆妇屏气敛神地聚焦着月下二人,细听报数。
当报出三十二开时,玉珏的手就是微微一抖,却又很快稳住。
金桂立即感受到身边玉珏的抖手,身子莫名的就是一僵,双手不由自主地跟着抖动起来……
“快看呐,金桂的手……金桂的手不听使唤了!”
不知是谁适时地喊了一嗓子。
一句话好似暗示,顿时,金桂的手,真的不听使唤了。
这下,金桂的绒线便乱了套。
结果不言而喻——九姑子玉珏胜出,金桂落败。
金桂傻愣愣地站在了弯弯的月牙下……
直至落败,金桂也没弄明白,她的手怎么会抖动。
小骆氏早已脸如死灰!
对月劈绒的结局,变相地说明,华封三祝的绣帕,九姑子完全能够绣出……或者,九姑子就是那方绣帕的主人。
玉珏姣美的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从容迈步到诸位夫人面前,笑着道:“大世母,二世母,华封三祝的绣帕上,玉珏还绣有暗字,是个‘玉’字,两位世母请看,就隐在帕子的边上。”
众人的目光立时齐聚到那方绣帕上。四夫人连忙将手中的绣帕递给了大夫人,二夫人也探过身来,与大夫人细细找寻帕边的“玉”字。
一直和四房的小姑子们在一处的玉洛,由于玉珏的出列,此刻正与玉陌落在了一起。可能是离得太近,玉洛清晰地听到了玉陌的一声嗤笑。
不过,那声嗤笑,轻的似风过无痕的水面,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大夫人和二夫人终于找到了隐在帕子边缘的玉字。
二夫人见此,不由赞叹:“真是巧心思啊!用同色的蜀锦丝线将‘玉’字绣进经线纬线里,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嗯……这下,整件绣品就完满了,当得起头筹。大嫂,要娣妇看,这绣品可与刺绣匠师的相媲美。大嫂,您看呢?”
大夫人又一次细细端详着华封三祝,心中不禁暗暗惋惜,嘴上却认同道:“二娣妇说的是,这方绣帕当得起头筹。真的如二娣妇所言,可与刺绣匠师相媲美。四娣妇,您说是不是?”
四夫人的内心早就认同二位夫人的说辞,当下也道:“大姒妇说的正是!娣妇也这么看。”
三位夫人已评定此绣品为头筹了,后面的小妻妾室们,自然也纷纷附和。
第一场斗巧,比女红——四房胜出!
傅母王氏宣布结果时,玉珏的脸上就溢满了绚烂之极的笑容。
玉洛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压在下面的夏荷图,估计也没人有心思再看了,因为大房、二房的绣品已验看过,四房的绣品华封三祝一亮相,便出尽了风头,其余的绣品就湮没在了她的风光背后。
不过,接下来,几位夫人还是仔细地验看了全部的绣品,最后排出了次序,甲乙丙丁依次为:四房,二房,大房,汀兰院。
以金桂为首的汀兰院完全落败,这个结果,小骆氏从金桂对月劈绒落败就有预感,此刻更是形容萎靡,默然不语。
众人似是忘记了金桂对月发誓的誓言,没有一人提醒金桂要兑现誓言。就连玉珏也兴高采烈地和身边的大婢述说着什么,仿佛方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
可就有些胆小的小婢,还是不着痕迹地、远远地避开了玉珏。
环绕在玉珏身边的空气就有些僵冷,大殿里的气氛也显得有些诡异。
而玉洛身边的玉陌,则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嗤。
若说上一次玉洛还有些不确定,那么这一次,玉洛内心非常清楚,九姑子玉珏的胜出,十有与玉陌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