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芸淑沮丧着脸,静静的注视了父亲许久,才见他缓缓开口道:“数月前的那次宫变,都说苏芷宁是受了郑国公的挟持出的宫,按理说,这小妖女应该嫉恨郑家才对,可我却发现这小妖女竟然帮着郑国公家小躲避温季清的追杀,由此可见,事情并非如此,只怕真如市井中所传的那样,这小妖女果真是叛党余孽。”
“圣人早已赦免了郑国公一家,即便是苏芷宁与郑国公一家有往来也不能说明什么”,陶芸淑不明白父亲究竟何意,徐徐道:“苏芷宁心机颇深,上次宫变众说纷纭,其间细节也不是我们能够清楚的,圣人没有追究叛党的罪责,还赦免了不少罪臣,可见其中有不少猫腻,说不定是圣人要她去安抚罪臣遗孤的也说不定。”
“淑儿你呀还是太稚嫩了些,对于朝堂之事不明白”,陶定乾语气深沉的为女儿分说道:“上次宫变或许是有不少朝臣被无辜牵连进去,可镇压叛乱的却是温季清,是北衙一党,圣人赦免罪臣不过是为了稳定朝局,然而如今把持朝政的却是温季清呀。”
思忖了片刻,他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藏在心里的话也渐渐的全部吐露了出来:“咱们与北衙一党相交这些年,难道其间细节淑儿你还不清楚吗,圣人新登大宝,许多事情顾及不过来,温季清又希望可以一直伴君左右,他违背圣意,暗地里追杀朝臣遗孤,不也是怕有朝一日会遭到清算嘛。”
“阿耶的意思是觉得温季清并不知晓此事?”,陶芸淑那柳眉之间现出一道细纹,显得有些惊讶。
“这朝中的事情呀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但有一点阿耶却是可以断定的,苏芷宁并非和温季清一条心”,陶定乾紧眯着眼,目色深沉的道:“淑儿,你要想办法取得温季清的信任,即便是不能断了温季清与苏家的关系,也要让温季清不再信任苏家。”
陶芸淑何尝不想如此,可是无凭无据的温季清怎么能相信自己的话。
陶定乾见她苦着脸,也忍不住无奈的叹息了声:“也怪阿耶疏忽,竟放走了郑国公的家小,不过淑儿你只要将此事告知温季清,他一定会设法去找到郑国公一家的。”
他知道自己如今想要活命已然是十分渺茫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要为女儿和陶家谋得一条生路。
打量了眼陶芸淑,他语声忽然间变得格外低沉,犹疑着道:“淑儿,你嫡母待你还好吧?”
听他提起嫡母,陶芸淑白皙的脸蛋顿时阴沉下来,委屈的泪花又忍不住溢了出来。
“这醋妇”,陶定乾无力的骂了句,满目慈容的注视着陶芸淑,温声说道:“淑儿,阿耶往后恐怕是护不了你了,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陶芸淑听到这话,眼泪稀里哗啦的就流了出来。
陶定乾肃声道:“淑儿,你不能哭,一定要学会坚强起来,听阿耶的话,我书房中伏案旁壁画的背后有一枚鱼符,你拿着鱼符去找温季清,你告诉他,新罗国熙王殿下和司农寺那边的事情李国公早已知晓内情,劝他早作打算,岭南的买卖你将苏芷宁和郑国公的事情告诉他,他定然不会再信任苏家的。”
陶芸淑听得云里雾里的,木讷的问道:“阿耶,什么鱼符,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陶定乾阴险的笑了笑:“那是岭南五府经略使赐的信物,淑儿你不必过问太多,拿着鱼符过去,温季清自然明白。”
说罢,他将陶芸淑扶起身来,催促道:“快去吧,阿耶相信你一定可以让陶家起死回生。”
陶芸淑木讷的僵在那里,陶定乾又同她挥了挥手,父女二人这才依依不舍的作别。
......
苏宁儿在新房中守了许久,甚觉乏味,听着外面推杯换盏的声音持续了好几轮像是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这成亲可真是件累人的事情,她忽然有些埋怨起赵元白来。
都说这家伙平日里桀骜不驯,怎生今日如此懂得人情世故,陪着宾客们到了这个时辰也不作罢。
无聊至极,她索性让霜儿去房间里寻来几本话本偷偷的看了起来,那喜娘瞧着新娘子这般不安分,也不敢多言,毕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一个商贾人家的子女能够得两代君王宠爱,那是何等的不比寻常,有些性子倒也合乎情理。
苏宁儿看得入神,忽的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她连忙将话本藏到身后,便见有人推门而入。
定眼看去,却是婉娘领着一群俏丽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
苏宁儿睁大瞳孔,瞧着这群女子,就见一个个殷切不已,亲热的唤着“阿嫂、阿妹。”
来不及细想,李婉婉径直走到她跟前,笑吟吟的与她介绍道:“一娘,你看,这些都是三郎的姊妹。”
那群女子从左到右依次排开,足有七八位之多,为首的是赵元白这一房的大姐,其次则是赵家大房的二姐、其余的便是辈分比较小的。
赵家的排辈都是按照四房长幼顺序依次排下来的,最小的女子不过五六岁。
当李婉婉介绍到赵琰琰时,苏宁儿不由得抬眼特意瞟了眼她,这女子着一身绯红色的长衫,看上去还显得有些青涩稚嫩。
苏宁儿坐在软榻上仅是微微的低头,浅笑着示意道:“奴家不便起身,还请各位姐姐、妹妹见谅。”
“阿妹不必多礼,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们本不该过来叨扰,这不,三郎在前厅里还忙着,姐妹们怕你无趣,只好厚着脸过来陪阿妹说说话。”
开口的是赵家大娘子,也是赵元白庶出的姐姐,早已外嫁多年。
苏宁儿微笑着答道:“多谢姐姐的一番好意。”
谁知她话才出口,赵琰琰便噘着嘴没好气的道:“三嫂也不过是等了我三哥哥几个时辰而已,我三哥哥可是等了你十几年,不顾外面闲言碎语执意还要娶三嫂过门,三嫂也该尝尝独守空房的滋味,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二娘虽说是大房的长女,却也见不得三房的妖女如此对待刚过门的新妇,忍不住责备道:“十一娘,休要胡言。”
“我可没有冤枉三嫂”,赵琰琰冷冷的瞥了眼苏宁儿,傲慢无礼的道:“三嫂既然嫁到了我们赵家,往后就不要摆什么公主的架子,好歹也只是个平民公主,又不是圣人血亲的姐妹。”
苏宁儿瞧着这张伶俐的小嘴,脸上苦意尽显,窃窃的瞄了眼李婉婉,看来这疯丫头说要去替自己笼络人心,只怕是白费了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