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清听到苏景的回答甚为满意,欣喜的点零头:“议郎这般高义,老朽感激不尽,还请公主与议郎放心,只要老朽尚在宫中一日,这供进簿上的头份名额定是贵府,绝不会有人能够取代。”
“有国公这句话,苏某就放心了。”
不管温季清这话是否出自真心,可他好歹贵为国公,能如此看重苏家,苏景听着都是暖心的。
而苏宁儿也十分清楚,眼下这老家伙掌着宫中诸事,自然是可以独断专行的。
至于圣人,只怕现在对这险獠也只能言听计从了。
有宫中的这些差事,其实苏家在瓷器和丝绸上的生意已足够忙活了,而且与胡商做生意,即便是没有市舶司的份额,苏府也可以另寻其他的门道。
更何况陶家并没有丝绸生意可以与苏家竞争,市舶司那边仍然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但想到陶芸淑,她心中还是免不得有些顾虑,这女子最会挑唆是非,若是她使些什么阴招出来坑害苏家,夺回了瓷器专供特权,那对于苏家就不妙了。
温季清能将叶幽佟和陶家的事到苏府来,可见他心里果真是向着苏家的,苏宁儿也不能惹恼了他。
她一脸热忱的凝视着温季清,微笑着道:“能得温国公如此庇护,实在是幸事,奴家替叔父与阖家上下感激国公厚恩。”
着,她端起面前的一杯酒,甜甜的笑了笑,随后一饮而尽。
温季清握着酒盏,也情不自禁的感慨道:“公主不必客气,君宁公主身份尊贵,又如此有才情,温某每每见着公主,打心底里感到亲切和高兴,句不恭的话,在温某心中早就将公主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你,我不向着公主殿下又该向着谁呢。”
“哦,呵呵”,苏宁儿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口是心非的道:“温国公如今圣宠正浓,又是国之重辅,多少热着巴结国公呢,奴家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国公如此垂怜呀?”
“诶,君宁公主过谦了,老朽活了这把年岁,可从未见过公主这般至情至性之人”,温季清眼神中不觉流露出几分真挚的柔情:“公主本可以位及荣宠,却甘愿为了心中所愿拒绝圣饶恩典,就凭这份豪情,老朽就十分钦佩。”
听他提起此事,苏宁儿心里顿时一酸,强颜欢笑道:“奴家生来愚笨,不识抬举,倒是劳国公费心了。”
温季清笑意阴森,摇头叹道:“公主的智慧别人不懂,老朽却是十分清楚的。”
齐氏听得云里雾里,也不知二人究竟在些什么,也只有苏景能够意会到他们话中的含义。
此时想来,温季清的话也不无道理,如若当初自己这侄女果真入了宫,那现在的下场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他可听宫变之日,宫中死了不少妃嫔贵人,之后拥立新圣登基,温季清又借机除掉了好几位贵妃和亲王。
这样看来,他这侄女的确是有智慧的。
苏景从容的面颊上掠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我这侄女性子执拗了些,又生在这样的商贾人家,自就没了父亲,苏某难免对她多些纵容,不懂宫中规矩,好在先圣宽厚,不追究她目无君上的忤逆大罪,辜负了国公的厚意,苏某着实惭愧呀。”
“议郎言重了”,温季清摆了摆手,微微叹道:“这下的女子呀都只知那宫中的华贵,却不知其间的险恶呀,君宁公主这随性的性子老朽倒是喜欢得紧,想来先圣与老朽的想法也是一致的,所以不但没有追究公主的罪责,反而赐以国姓,还以公主之尊代之。”
听他言至于此,苏宁儿心里忍不住便是好一阵难过。
先圣的厚恩,她还来不及报答,如今却要与弑君的仇家坐在一起把酒言欢,想想她真恨不得上前去一手捏死这险獠。
可想着府外那些彪悍的护卫,她又有些胆怯。
这种同归于尽的想法,终究还是蠢笨了些,眼下她也只能强咽下胸中的恶气。
温季清虽看重苏景,可来府上向来都是十分谨慎的,即便今日这样的晚宴,他也处处心翼翼。
酒到微醺,便起身告辞,不敢多留。
苏宁儿大抵也能理解这险獠的心思,做了那些伤害理的事情,整日里自然都是浑浑噩噩的。
不管他是否真的如口上的那样已经完全信任了苏家,苏宁儿都已做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而苏、找两家结亲的消息这些日子早已传遍了附近的坊市,陶芸淑听闻赵元白向苏宁儿求亲,自是气不打一处来。
晚间,陶定乾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奴仆们陶芸淑正生着气,将整个院子折腾得翻地覆。
陶定乾最是疼爱他这女,即便是妾室所生,即便田氏一党已经倒台,他心里仍是如往常那般在意这女。
急急忙忙的跑到陶芸淑的院里,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他疾步进去,陶芸淑见是自己阿耶过来,委屈不已的冲上前径直乒在他怀中,痛哭流涕的道:“阿耶,三郎要与苏家那孤女定亲了,阿耶,要是三郎娶了她,我该怎么办呀。”
“淑儿,你这长安城如此多的俊俏郎君,论家世论前景都比赵家那田舍郎要强,你又何必将心思都花在这么个没出息的獠子身上呢。”
“阿耶,淑儿不许你这样三郎”,陶芸淑娇滴滴的道。
“是是是,阿耶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看见了,赵元白宁可毁了家业也不愿答应这门亲事,这些日子你也没少帮衬着他,那子他仍是铁石心肠,你让阿耶如何是好呀”,陶定乾颇感无奈,一方面又想尽力满足女儿的要求,可赵元白毕竟不是能够好使唤的。
面对这样一个油米不进的家伙,他也是束手无策。
想到那日去叶国公府,叶幽佟问起女儿的亲事,他忽然灵机一动,笑道:“阿耶听叶相与庆王府有些私交,那日他问及你的亲事,想来是想替庆王府另寻姻亲,我想不如去探探叶相的意思,为你求取庆王府这门亲事,淑儿你可满意,那可是堂堂的亲王呀。”
陶芸淑撇着嘴连连摆头:“我不要,我不要,阿耶,淑儿替你挣回了市舶司那边的入市份额,阿耶你还不知足,难道想拿淑儿的幸福去做交易不成?”
“胡,阿耶岂是这种人”,陶定乾好言安慰道:“阿耶最是疼淑儿的,即便是倾尽家业,也不愿让你受委屈的。”
“那阿耶你快些想办法拦住三郎,切莫让他娶了苏家那醋女。”
“这、这,阿耶还能有什么办法呢?”,陶定乾举目无光,焦头烂额的,甚是茫然。
“我不管,若是三郎娶了那醋女,淑儿也不想活了。”
陶定乾吓得猛然一怔,扶着她又连声劝慰道:“淑儿你休要这样的傻话,阿耶金尊玉贵的将你养这么大,你怎能为了一个男子轻言生死。”
陶芸淑泪眼迷离,连连吸着鼻子,楚楚可怜的哭诉道:“淑儿这一生中最爱的便只有阿耶和三郎了,可阿耶总不能永远陪在淑儿身边,等着阿耶百年之后,淑儿该如何是好,淑儿来去也只是个庶女,即便阿耶现在疼我护我,要是将来没了阿耶,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陶定乾愕然,木讷的愣在那里沉思了许久,心底的痛处源源不断的袭了上来。
这正是他一直很痛心的地方,听女儿得如此伤情,他思忖了一番后,狠狠的咬了咬牙,温柔的道:“淑儿放心,阿耶一定想办法替你圆了这桩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