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君跑到雅间十的时候,被里面的情况吓了一跳:“莺姐,音音姐你们这是……”
“照君,不要多问。”秦音音用下巴指了指地上快要昏迷过去的留莺,“扶她回去,把人照顾好。”
“哦。”柳照君搀起留莺时,发现她的腿还在微微地打颤,她回头看着秦音音和她挣扎在一起的男人,有些担心地问,“需不需要我再叫个人来帮你?”
“不必叫人来。”秦音音的声音严肃又冷漠,“你只要记得,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终于把两人送走了,可以处理这个男人了。
秦音音刚一松手,李桑旻就“扑通”一声栽倒了地上。
秦音音捻了捻手指头,回味了一下皮肤上残留的滑腻触感。也不知宫里的什么东西如此养人,这男人的肌肤竟比粱梦阁里的大半姑娘的手感都更加诱人。只可惜,他体力实在太差了,一个九五之尊的大男人,娇弱得跟一个姑娘家一般。她开始后悔,烈酒里面的作料,是不是加的有点多了……
李桑旻这一下跌的不轻,更加酒与药双重的使劲儿,身体虚软如泥,只有灼热的欲望反而比刚才更加猛烈。可他生来就高人一等的尊严,不允许他向人低头。
“你这龌龊的女人!”他咬着牙关大骂道,“胆敢觊觎朕的——哇……“
秦音音三下两下解开他的衣衫,扬手扔到年轻皇帝的脸上,把他难听的粗话堵了回去。秦音音伏下-身体,小麦色的光裸手臂轻蹭着男人细致圆滑的胸膛,丰润的唇在他敏感的颈子上下滑动着,仿佛是用尽她的平生之所学,只要尽兴地挑逗着这个单薄脆弱到即将崩溃的男人。
“嘘,我的小美人儿,你已经饥渴得难以忍受了么?”秦音音的嗓音故意变得无比性感与诱惑,她在李桑旻的耳边轻轻地笑道,“既然留莺妹妹已经吓跑了,那不如就让姐姐我留下来安抚你吧……“
“你!——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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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迷蒙,冲淡了暑气。留莺撑着描着枝头翠鸟的油纸伞,在细雨中行走。
她在问自己,她这是要去哪儿呢?
她身体轻盈如燕,在了无人烟的泥泞山路上,舞蹈着,奔跑着,哼唱着。脚下的野花被雨水冲刷得更清亮了,鸟儿们纷纷躲避在枝叶后面,却又忍不住跟着她叽喳地合唱。
啊,她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这里是北坡连兆山,她要到云安寺去!
果不其然,她老远就看到了那棵桃树。明明时令是盛夏,这里却偏偏开满了桃花。粉色的落英,夹着细碎的雨丝扑面而来。可她不再觉得厌恶或者害怕了,她克服了“厌粉症”之后,才猛然发觉,这是一种多么温馨的色彩啊。就像她,正是在这棵粉红色的树下,第一次拥有了她此生不换的爱情……
“林鸢……”她忍不住低声地喃喃。忽然福至心灵,一回头,发现有人就站在离她不愿的的地方,正眯着眼睛勾着唇角,笑眯眯地凝望自己。
呵,那不是林鸢又是谁呢?留莺心中泛起了浓浓的甜蜜。他怎么总是能在自己最想念他的时候出现呢,让她每次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跑到他身边去!
恰在她想要上前去的时候,风雨却狂然大作。单薄的油纸伞顶不住这狂风,几步之遥的路程忽然变得艰难起来。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雨淋了留莺一身。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黑衣的“无常”来——可不正是当今皇帝的贴身侍卫许湾么!
留莺心惊胆战地见到两条厚重的铁链被“许湾们”无情地套在林鸢的脖子上、套在林鸢的臂膀上,他们拖着他飞快地离去,一眨眼的时间就隐没在狂风暴雨之中。
而那妖风却仿佛生出了手,拉扯着留莺不让她追过去。
“林鸢——”隔着缥缈浓稠的雾气,留莺冲着雨中大声呼喊,无助又无望……
……
留莺从梦中转醒,一时间脑中混混沌沌,不知所以。
“莺姐,你醒了?”
留莺扭头,看见柳照君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先前的回忆渐渐回了笼。
“……这是哪里?”留莺哑着嗓子问,察觉自己能说出话来才放了心,便又多问了一句,“我睡了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柳照君赶忙起身去倒水,“这里是我的房间。音音姐叫我好生照顾你,我就带你到我这儿来了。”
留莺接过温水喝下,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道:“音音姐她……有来过么?”
“没有。她也不叫人去帮她制服那个疯子,偏要自己来,我人微言轻,也劝不动她。不过想必音音姐,也不会给人轻易欺负了去。”
留莺点点头,以示同意。当时的情形虽说不出哪里有点奇怪,但眼下她再不想被什么事情牵扯进去,便不再多想。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柳照君见留莺不再说话,反倒怕她胡思乱想,就忍不住开口找话说道:“莺姐……听说你要去金陵了?”
留莺忍不住笑了一下:“怎么,我才决定不久的事情,今天你们一个两个就都知晓了,还纷纷跑来质问我呢。”
“不是的……抱歉,莺姐,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留莺无所谓地摆摆手:“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不是怕你担心我胡思乱想嘛,才想证明给你看我好的很,还有心情开玩笑……哎,真的没关系了,毕竟那人对我没有做成什么。他那种大富大贵的人,我惹不起,以后小心躲着点就是的了。”
那人……李桑旻,他曾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过她,他是她的恩人,她本该感激他一辈子的。只是今天不知是什么刺激了他,让他脱下了自己穿了一辈子的温顺皮囊,像是发狂一样,企图用这种下流的方式来强迫她。
恨他么?李桑旻告诉她,林鸢很可能已经死去,而她也早就失去拥有“恨”这种浓烈情感的能力了。不恨他,因为恨不起。在她这里,他们两人的恩怨情仇,从此就一笔勾销。她不过区区一介草民,怎敢企望着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还能继续同皇帝用虚假的嘴脸虚与委蛇?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耳濡目染地知道的够多了。
她惜命,她怕死,她还有好长的人生,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做。她不想再跟他在这里演下去了。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急迫地想要离开这里,去一个他的“御手”难以轻易到达的地方……
“……莺姐,其实我问你是不是去金陵,是因为音音姐也找到了我,想让我也一起去……”
这倒让留莺感到有些惊讶。秦音音没有告诉她同去金陵的还有谁,她自己倒是猜测过会不会是比她资历更深的几位,的确没有想到会选择粱梦阁里刚刚起步的柳照君。
“你也会同去金陵?”留莺挺高兴的,柳照君可是粱梦阁里与她关系最好的几个人之一。有一个合拍的人搭档同去,自然让人对接下来的行程更加期待。只是……
“只是,你姐姐她能放心你去金陵?你在粱梦阁里正当红,这一去,现有的一切就都得推翻重新来过。我自己倒是无所谓,自两年前成为花魁之后,这些东西也不再能打动我,只要我之所为能对的起自己心之所向,问心无愧便好。只是你,你舍得放下这一切么?”
柳照君苦笑着点点头:“我也是因为这些,才一直拖着没有回应音音姐。而且,我……也不舍得把姐姐一个人留在京城,我在这里还可以常去看看她……不过昨日去看她,她反倒劝我跟你一起去金陵。”
“哦?是嘛。”
柳照君点点头:“姐姐跟我说,她不愿让我走她的老路,她想让我活的跟你一样。莺姐,你可知道,我姐姐有多艳羡你么?”
留莺奇了:“艳羡我?我有什么好艳羡的?我长的也没有你姐姐好看……哦,就算我现在是花魁了,可成丝她也曾是明月楼的头牌啊!就算她如今嫁人多年,可在风月场上混迹的人又有哪位不知晓,她跟程家公子文彦两人双宿双飞的美谈呢?”
柳照君摇了摇头:“你可知,这正是姐姐她最羡慕你的地方。算起来,你混在欢场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你的那份宝贵的天真却还没被这污浊的地方消磨光。”
留莺也摇着脑袋,叹了口气:“这话是你姐姐说的?你小小年纪,可是能听的明白?”
“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姐姐所遭受的苦楚,我比旁人都更清楚不过了。外人都道她命好,一朝走出明月楼嫁入程家,却鲜有人提起她只是个不被程氏宗族所承认的外室罢了。殊不知,就连程文彦本人亦视之如玩物,与家中养的花儿鸟儿鱼儿虫儿,别无二致。平日里,只要他忘记了去看望姐姐,她就只能孤身一人呆在京郊的大宅子里,连独自出趟门都是绝无可能的事。照这样下去,姐姐今后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她肚皮争气,能尽快给程家生下长子,这样她还可以把她整个下半生押在这个现下连影儿都没见的小子身上;要么,就静待她的容颜老去,任何彻底地被那一宅子姓孙的弃如敝履。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选——不,其实本来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留莺想起她寥寥几次见过的柳成丝,不禁叹息。
“可是莺姐,你不一样啊。你从来都不屑靠天生的美色去争取什么,你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后天一点点争取来的。凡是见过你台下练习时所付出的,就绝对不会下质疑你在台前所获的盛誉。女色总会逐渐老去,但才情只会愈发沉淀。因而,寻求皮相的男人,总会追随更年轻更美艳的外表而贰心;但注重才情的人,却只会更迷恋你如沐春风的精魂……”
说到激愤处,柳照君动情地握住了留莺的手:“莺姐,你是除了姐姐之外,我最敬仰的人了。今天我想说些话,还请你不要恼我。”
“你说,我不恼。”
柳照君目光灼灼,泪花在其中闪烁:“我柳照君若是三生有幸,也能遇到一个跟林鸢公子那样的人,能赏我之才华,通我之心意,怜我之所有。即使我们也不能携手走到最后,只求我不论何时都能为曾有过这样一个知己而感到幸运——照君,死亦足矣!”
话已至此,留莺内心忽的大动。她想起林也曾有几日丢下了典籍,只是执拗得与她厮混不问圣贤。问他,他却款款地与她对视,笑答道:“圣贤?圣贤也曾说过,自古好书千卷少,从来知己一人足呀!”
回忆太缱绻,字字如在畔。
留莺亦紧紧回握着柳照君的素手:“所以,你决定……”
“所以我决定,同你去金陵!姐姐不愿我成为另一个她,那我便努力使自己成为你。”
“……呵,傻孩子。不要成为我,我的好姑娘。哪怕那个人再好,都不要试图成为第二个别人。”留莺的笑容温柔如春日的暖光,“你只要努力成为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柳照君就好了。”
柳照君怔忡了片刻,目光变得前所未有地坚定:“好,我一定!”
恰在此时此刻,柳照君的大门被人“砰”的一声推开。衣衫不整的秦音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总算是找到你们了!”秦音音一手揽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头发一边对屋内的俩人说,“你们谁还打算去金陵么?去,现在就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离开京城!”
留莺微惊:“怎么了音音姐,突然这么着急……啊,是不是黎公,嗯,他……?”
秦音音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眼下他人还睡在天字一号房里,趁他家里人找来之前,我赶紧带着你离开京城……照君你呢?你最终是想走还是留?”
柳照君连忙说:“我走,我要跟你们一起走!”
“好!那你也得抓紧收拾行李。”秦音音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过头来问留莺,“身体怎么样,你还能走路么?”
留莺活动了一下腿:“我能走。”
秦音音松了一口气:“能走就好。你们快去收拾东西吧,只要拿路上必需的就好,余下的,等我们到了再去置办也不迟。”
“哎!”“好的!”
留莺跟柳照君一齐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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